四月廿六,又春坊十四号,黄府二少爷娶妻。
这黄府的太爷是开国功臣,事成后却举家还乡,从此不涉朝政不掌权,倒是做起了造纸的买卖,不杀人不放火常济贫救苦的一家子,在汴横郡威望不小,只是前两年太爷过世,黄府便交给了唯一的儿子。
今个这黄老爷的二儿子黄子际娶妻,保城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府邸上下皆挂满了大红色的绸缎花球,爆竹噼噼啪啪的响彻街巷,登门者络绎不绝,门口的家仆匆匆报客,“保城太守王大人到!郑府员外携妻到!汴安侯府云谢将军到!”
武知蹊一踏上这门槛,便听到了一声低吼,像是猛兽发出的威吓,在一众宾客吵闹里显得微乎其微,她心底有些不安,抓紧了谢昀的衣袖,轻声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谢昀和那亲自来迎的黄老爷敷衍几句,趁机回头看她,“吵的很,你不喜欢的话,一会儿我们就回去,让梅休言自己留下来吃玩。”
她点点头,静下心再去感应那若有若无的低吼声。
这场宴席,像是为谢昀办的,来宾都要来贺上一贺,不跟他说上两句话会吃亏般的,惹得他不大耐烦,寻了个空档,将知蹊带到了阁楼的角落里,这才得空清净。
“你在发什么呆?”
“嘘。”知蹊抓住他伸过来的手,“不要吵我。”
楼下来往的人拥挤,脸上挂着真真假假的笑容,张口闭口间便是亲昵的问候,一盒盒礼被家仆捧在手上送到内阁去,包礼的纸都是喜庆的大红色的。
“出事了!出事了!”
一声惊叫,楼下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只见那从门口跑进来的妇人脸色煞白,手里的绣花绢子一甩:“张家不嫁了!害呀!那新娘子剃光了头发当尼姑去了!去接亲的人堵在那张府的门口不回来了!像是要打起来!你们黄家倒是派个人去说和呀!不要出人命了哎哟!那张家哥哥是个泼皮吃软不吃硬!这么多人谁去劝劝呀!”
一壮汉跳出来:“你说什么!”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啊!”妇人绢子又往大门外一指,“就隔壁两条街!不明白的自己去看得了!我这是遭了什么霉牵这条线呐!”
话语一落,有些宾客就三三俩俩的结了伴儿出了门去,是回家还是去隔壁街看热闹,倒也不清楚。
阁楼上,谢昀倒发了笑,“这等事情真够稀奇。”
“我们去看看?”知蹊盯着他,“我说我听到那猛兽声音远了,想必是随着人群过去了,你信不信?”
“不信。”谢昀把栏杆轻轻的敲着,“你难得凑热闹。”
“所以奉陪一下吧?”
“你我多多少少都有伤在身,怕遇到什么事情,我不能护好你,不如我带你去骑马?杏花开了,好看。”他佯装深思熟虑。
“阿昀。”知蹊将他肩头一拍,“去张家看看吧。”
他禁不住笑傻了,跟在她身后就下了楼,这声叫的真是亲切舒畅!武知蹊哄人的本领越发熟练,好,好极了!
那张家和黄府当真就隔了两条街,宅子老旧且小,门口种了两棵松,一棵枯黄,一棵绿的发亮,大门掉黑漆,门槛一地都是细细碎碎的。牌匾上张府两个字都褪了颜色,挂着的红绸花球耷拉在一旁摇摇欲坠。门前站满了凑热闹的人,谁都不敢往里走。
里头似打起来了,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咆哮,还有棍棒敲砸的破坏声,外头的人嘈嘈切切议论着,一时间,混乱不止。
知蹊拉着谢昀从旁边挤进去,站在了枯松旁,观望片刻,才朝旁的女人发问:“请问嫂嫂,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手里剥着橘子,把皮往地上一抛,掰了半个递给武知蹊,“你不知道,打仗前两家就定了亲事的,这张家世代耕田无权无势无钱的,剩了两兄妹,为了让妹妹嫁的好啊,这张铜就放话谁娶他妹妹,他便把传家宝贝当嫁妆嫁过去!”
“黄家是想要人传家宝才娶的?”
“那不然能瞧得上张家啥啊?昨天还好好的,也不知怎的他妹突然就不嫁了!这不黄家的人要个说法,在里头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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