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到这里,颓丧的眼神中忽然射出一道蚀骨的恨意,道:“你们知道独孤忘忧做了什么么?”
醉生心惊肉跳,只觉寒意侵侵,不由顺着那人问道:“什么?”
那人道:“她将我们困在楼上之后,命人将天香楼地下酒窖中所有的酒都搬来,全部泼了出去,然后她竟点起一把大火,将天香楼的七层给烧了!”
醉生喃喃道:“作孽……忘忧姐姐怎会如此?那……你们可逃出来了?”
那人道:“我们若不是死里逃生,此刻又怎能和你说话?那之后,我们被火势封住,那火越烧越大,我们之中忽有一人扯掉黄衫,露出一身玄衣,急道:‘花魁主子,我是咱们自己人,快救我出去啊!’原来我们最后的数十人之中,还藏着一个天香楼的卧底。我们只盼独孤忘忧念在同门之谊,放那人一条生路,我们也可趁机逃脱。谁知那独孤忘忧冷冷道:‘为了放你一人回来,我们的包围圈便有了缺口,便无法全歼敌人了。实在是抱歉。’这贼婆娘好毒的眼睛,好狠的心!眼看火势越烧越大,我们落足之地也越来越小,渐渐有数人身上着火,只听惨叫呼号,不绝于耳,直如人间地狱。有人受不了烈火缠身,从七层带着火焰一跃而下,摔得粉身碎骨。我们最后的数十人,就这么活活摔死、烧死了!那婆娘竟是宁愿舍掉天香楼的整个七层,将它烧为灰烬,也要杀光十二夜楼的最后一人!我和弟弟从七层跳下之时,竟被第六层突出的雕饰勾住,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我们竟然没死,那婆娘却带人检查楼中的所有尸体,在每个人的身上再戳上一刀,我和弟弟分别在肩上、臂上受了一刀,但咬紧牙没吭声,他们把我们埋入大坑,我和弟弟在他们走后爬出坑来,这才逃过一劫。”
那黄衫人讲来,字字泣血,句句动魄。
思酒摇头道:“忘忧姑娘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其中必有隐情。”他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你们有何打算?”
那黄衫人道:“有何打算?十二夜楼不容苟且偷生之人,也不过是挨一日过一日罢了。”
醉生不忍道:“思酒哥哥,我们可否带上他们?”
思酒道:“一座楼阁最多两人居住,我们连倾尘尚且照管不住,何况他们?何况,”思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罢了罢了,便带上他们罢。”
醉生刚要欢呼,另一个一直不曾开口的、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道:“我们才不要跟着贼人!”
醉生尴尬地笑了笑,还未说话,那哥哥拉住弟弟,道:“多谢你们的好意。只是你们曾经私闯天香楼,我们虽然是败军之将,总还有自己的最后一丝傲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们同行。不说后会有期,我们就此别过。”
思酒沉默,他理解作为一个战士的傲气,他将身上的干粮硬是塞到哥哥手上,三人默默地目送哥哥和弟弟互相搀扶,慢慢地远去了。
那对兄弟离去后,气氛突然冷了下来,三人默默地向前走着,良久,醉生才道:“看来忘忧姐姐已成功夺回了天香楼,不知那风趣的小二哥还会‘呦,呦,呦’地招待客人么?”
思酒微微一笑,不由想起了初入天香楼的情景。那时美人如画,酒香欲醉,一曲舞罢,满堂喝彩,天香楼中哪有后来这么多的刀光血影、你死我活?如果每个人都像第一次遇见时那美好的样子就好了!或者,自己只记得初遇时的样子就好了!自己和醉生、倾尘现在倾心相投,十年之后还会如此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醉生会嫁给自己么?倾尘还是他们的小弟弟么?思酒胡思乱想着,脸上不由微微一红,脚下却不停,忽然间只听醉生的声音道:“思酒哥哥,前面银光闪闪的,不知是什么地方。我们快去看看吧。”
三人快步向那片银光走去,走到近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夕阳之下,目之所及,皆是银光闪闪的一片湖水,波澜暗暗涌动,那种异常的寂静无声,好像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隐藏的猛烈风暴!
醉生向湖中望去,清澈的湖水中可以清楚地望见一个巨大的倒影,它有着弧线优美饱满的檐壁,檐尾微微向上翘起,它的金色门首气势磅礴,它的墙体晶莹剔透,如玉澄澈,竟是一座精致绝伦的水晶宫!
那水晶宫像是一个映在水中的梦幻之影,醉生抬头向四周望去,她极目远眺,也望不到周围有任何一座巨大的水晶建筑,能倒映进这美丽的湖水之中。
难道湖中的不是倒影?
倾尘和醉生,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座水晶宫,他们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