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看来也就是移民了……”陈囤目光闪动,又开口问道:“不知你们希望接纳的移民群体又是哪类人?准备接纳多少人?又分多少批次,以什么方式进行移民?”
“但凡心慕王化,愿奉始皇圣帝为至尊者;没能一展所长,不愿一生浑噩,自强不息者;不甘偏安于一偶不毛之地,受困于一副孱弱老朽皮囊,欲求长生仙道,一窥广阔洪荒天地,驾云而啸,纵横诸界,闲看涛生云灭,千秋宛如一梦者,皆可前往!”
殷彖朗声宣告,每一字吐出,胸腔震动全身皮膜,一连串又像牛吼,又像蛙鸣的声音从他的胸膛、腹部、大肠小肠迸发出来。一时全身鼓膜,皆如被激烈擂动的沉闷战鼓;全身骨骼,都如被铜锥敲响的黄钟大吕。声声如雷,震人心肺,字字铿锵,鼓荡血脉。激昂声波带着一种感人肺腑的壮阔豪情如海啸山崩般喷薄而出,眼看着百里之外,尤可清晰耳闻!更惊人的是,殷彖身上发出的震波前震未平,后震又生,就好像大江涌潮,终于竟引起了地面乃至整座政府大楼的共振,如同一场地震一般,震动越来越激烈,许多茶杯水瓶纷纷从桌上摔落地面。
然而一位挺身如剑的中年武官只是一声冷哼,蓦地背上“武革”长剑出鞘,以气御剑,剑斩虚空。长剑在空中旋出一片偌大光幕,刚柔相济,生生不息的圆转剑气犹如穹顶般笼罩而下,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竟将殷彖发出的宏大音波全数截下,剑刃被音波所激,亦发出声传数里的连绵峥鸣。与此同时,一位身高壮硕的大汉一下踏步,如钢似铁的强横罡气如万古磐岩般轰然下压,将殷彖引起的地表震动一举镇压。一位看上去仿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模样的文官身上则发出柔韧绵长。云水变幻的泊泊真气,将殷彖传向地下的共振悄然化解无形。
作为全政中枢的北京,又岂容一名外人随便跑来中央政府大楼,发出传遍全市。蛊惑人心的“广播”。景林、曾霆刚、邓飞三大先天高手一并出手,终究将其气焰压制下来。
“区区练气之士,竟也能直撄人仙之锋?很有意思!”
殷彖似是有些意外,将原本激昂的声势稍稍一收,以正常的声调向陈囤正色说道:“至于何种人。多少人能得归化,自有筛选之法。末将并不监管此事,故不知详情。”
陈囤点头表示理解:“也就是说,前往仙秦一切全凭自愿,并不准备动用强制的手段?”
“强制?哈……”殷彖只是回以一声嗤笑,仿佛听到一位皇帝难得大赦天下,然而一群死囚还斤斤计较,不用鞭子赶就拒不出狱之类笑话。
陈囤也不动怒,又问:“那么新附之民,待遇如何?与仙秦旧民地位是否平等?”
“凡归化者。每人可获一枚洗筋伐髓之下品人元灵丹,起码可保身强体健,百病不生,若是气血未衰,不染恶习,又勤加修行,寿过三甲子轻而易举!至于平等……”说到这里时,殷彖顿了顿,似乎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与不解:“我仙秦有二十级爵位,一向不问出身。只凭功过,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能者上,庸者下。即便最高的关内侯、彻侯两级可传子及孙。也最多不过三代,三代之后,无寸功于仙秦者,毋论祖辈位极何尊,皆为庶民。
等级不同,待遇自然不同。相差五级,便是天壤之别。不过若是彼此等级相差不过十级,妄杀无辜仍非偿命不可,即使等级远远超出,亦需付出削爵、罚俸、服苦役一系列代价!
新附之民,既无寸功于仙秦,自无爵位可言,若是不思进取之辈,只需遵守法纪,老实屯垦服役,生儿育女,仍可保衣食俱足,出入平安。须知我仙秦多用机关、驯兽,又物产富饶,多有名医妙药,即便常年劳作,也等闲不至于劳筋伤骨,耗尽潜能。若能自强不息,又有一技之长,屡立功勋者,出人头地,封侯拜爵自不待言。
主席所谓‘平等’,莫非是不论青红皂白,将庸碌无能之辈与能人烈士皆视为同等,如此又岂有公道可言?”
陈囤也不答他,只是再问:“如何晋升,是否非军功不可?”
殷彖摇头道:“军功固然晋升最快,但也并非只凭军功晋升,但凡行有益于仙秦之举皆可获得功勋,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晋升。比如新附之民,若肯随军前往妖兽横行的蛮荒之地开荒拓土,即使不亲身上阵,二十年即可晋升一级公士。
若有结为夫妇,于一甲子内,生育二十胎儿以上且全部成活者,亦可双双晋升一级公士!不过此举难免于精血有亏,一众子嗣先天亦稍有不足,不甘碌碌之士,必然不屑于此。
若有能工巧匠,锻造神兵利器,对改良机关作出卓越贡献者;或有妙手回春医术,擅炼灵丹妙药者;或者谨守秦律,才高八斗,教化万民的大学士;以及恪尽职守,廉洁奉公,政绩显赫的文官;晋升之快,也不逊色冲锋陷阵的勇士。
除此之外,但凡武道人仙、雷劫鬼仙,或者战力、神通与之齐平者,只要自愿归化仙秦,即为十五级少上造!”
说到这里时,殷彖目光一扫景林等三大先天高手,笑道:“若三位入我仙秦,起码可获十二级左更爵位,获五品神铠一副,六品机关美宅一处,七品偃甲家丁百名,六品偃甲舞姬、家将各五名,每月例得仙灵稻百石,获强筋壮骨之中品人元灵丹十枚,润脏养腑之上品人元灵丹一枚,每年均可获补元活血之下品地元圣丹一枚,此外还有自由出入玄级书院、武馆,来往诸界费用折半等多项特权!若有建功,当即晋升!机不可失,岂容错过?”
景林三人默然不应,但依旧从四面将殷彖牢牢锁死,毫不动摇的气机,已经充分显示出他们的答案。
“罢了,末将也是好意一场!”殷彖自嘲一笑。又对陈囤说道:“主席若心中已有分寸,还请谨慎自处,倾力配合归化之事,将来立下大功。归化之际,即大有封赏;若宁为鸡首不为牛尾,不愿前赴仙秦,也不乏长寿灵药乃至药方赐下,甚至赋予你驾驭百万秦俑之权。称雄此界,不在话下!”
“辛苦你传话了,也感谢你让我们对仙秦有了初步认识。对于你们的移民建议,我方会进一步核实确认,研究讨论后,再作决定!”陈囤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接下来,因你袭击政府人员,混入一级保密会场。扰乱会场秩序等行为,会对你暂行羁押,希望你理解配合。”
“什么?”殷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竟想拘捕我,拘捕一名仙秦使节?”
“你若真以使节身份堂堂正正上门,我们自然会以礼相待。”陈囤淡然回道:“可惜你却作出了一系列具破坏性的敌意举动,我们也只能依照共和国现行法律予以处置。接下来,我建议你坦诚认错,向受害人赔礼道歉,作出合适的赔偿。并配合相应的调查。我们也好凭此从轻处置,甚至在通过的情况下,发布主席令对你予以保赦。”
“好,主席此言极具胆色。亦颇具我法家之风!”殷彖赞了一声,蓦地目光转冷,全身上下开始散发出金戈铁马的刺骨煞气,配合着完美的肌肤与筋骨,让他看起来宛如一尊铁和血浇筑的神像:“只可惜仙秦之人,断无束手就擒之理。尔等要拿下末将,就需凭本事说话!”
一言方落,人影骤分骤合!
曾霆刚一拳击出,便带起海啸山崩般的罡风雷鸣,看似简单直接的一记刚拳,却蕴含玄奥的潜劲吞吐旋吸震荡烈劲,激烈扯动气流,对方若是下盘稍为不稳,便会被带动着不由自主往拳头上凑。
邓飞身形则如毫无重量的绸布轻烟般飘飞而起,足不着地,飘渺迷踪,一双棉掌看似柔软无力,却蕴含着可以隔着一辆重型坦克的装甲,将坦克内的驾驶员轻易震成肉糜的阴柔渗透掌力。
景林长剑一旦施展,身形随即在剑光中隐去,漫天便只见无数大小剑圈层层叠叠,势如百花齐放,眨眼间就充斥着丈许空间,浑圆中锋锐隐现,从四面八方逼向殷彖。
犹如万鼓齐震,千钟共鸣的密集而宏大震鸣声再次从殷彖的胸腹之间,以及每一处关节中发出。与此同时,殷彖身形彻底化为模糊一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惊人移动速度,更因为他全身上下的筋骨皮膜乃至每一根汗毛都在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频率瞬息振动数千上万次之多!
踏步,仅仅三步,殷彖便仿佛已一分为三。在并无真气推动的情况下,他的移动却比三名先天高手更快。他的双脚中好像装了两块超强磁铁,与大地紧密相吸,扎根地心,他的每一根脚趾,更蕴含着堪比巨象蛮牛的巨力,死抓地面,推动他以一种极为迅捷突兀的方式转折挪闪。
高速移动中,他一拳击出,就只闻轰隆隆如同千百声雷暴轰鸣的爆裂声依次从他的指,腕,肘,肩膀处的关节中响起。他的右臂如韧性极佳的白蜡杆般瞬间震晃出七个虚影,手上拳印掌势接连变幻七下,陡然又归于一处,正面迎上曾霆刚的重拳。他的左臂屈起,带着龙吟虎啸,铁衣振振之声,古朴无华而又未卜先知地从漫天剑光中正好拦向景林弧形旋绕,似慢实快斩向他肋下的一剑。
与此同时,他的整条脊椎势如龙蛇般的几下激烈扭曲,足以让普通人脊椎断成几十截的扭曲动作在他做来却是来得无比轻易、自如、顺畅。一时间仿佛有一条潜伏在他体内的孽龙恶蛟苏醒过来,正要升腾上天,呼风唤雨。下一刻,空气被轰然撕裂粉碎,他的脊椎竟如同一根沉重无比的钢鞭铜锏一般,在皮下剧烈凸起,猛地抽向邓飞悄无声息按向他背后的一掌。
沉闷的气爆如同百斤火药在地下轰然炸响,夹杂着仿佛一柄电锯猛力砍向一根剧烈震抖的机械钻头的连串刺耳尖锐到极点的撕鸣。
短短不到半秒的交锋,四人便各自分开,由于彼此力量控制都独到之妙,现场并未出现什么明显破坏,只是彼此神情各有不同。
曾霆刚紧握的拳头淤青了一大块,几根手指明显扭曲。手腕关节外凸,显然骨骼已断,不过他只将真气运转,便将淤血冲散。原本刚猛的真气化为仿佛粘性极强的胶质一般,将断折损伤的骨骼重新粘连接好,并裹住破损的血管避免持续出血,又以强韧真气束暂时取代受损的筋络肌肉,拳头随即恢复如常。这却是源自王宗超《阴阳易转诀》的疗伤之法。只要真气不竭,一切非要害部位的物理伤损都可以用此法暂时复原,维持战力不损,不过受伤多了,消耗的真气也会更多。
他的神情在凝重之余更是禁不住惊诧,只因他足以摧山碎铁的一拳,竟然未曾给对方造成什么可观的伤害。对方明明身上不具备任何真气,但却依旧能够正面抵御自己的重拳,隔绝自己的真气入侵体内。
只因对方的肌肤质地委实不可思议之极,只要运劲闭住毛孔。崩紧皮肤之后,皮肤就如莲叶一般,不沾半点污垢,足以内锁精血,外拒诸邪。再加上对方皮肤无时不刻处于某种猛烈的高频震荡之中,任何东西在沾上他皮肤的瞬间就会被震散弹飞。打个比方来说,殷彖即使在滚烫的油锅、粘稠的熔岩中一滚而过,身上也不会沾上半点热油或者岩浆,甚至不会让自己有半点烫伤烧伤。甚至他能以血肉之躯去硬挡景林的剑,关键也是在的手臂在接触剑刃的瞬间剧烈震爆、旋转。仿佛开山破岩的大钻头,将对方斩击的力量震乱、分散。若一个不好,刀剑还会在斩中他瞬间被震得崩碎!
其实仅仅如此,也还罢了。更令曾霆刚感到震撼的是:对方举手投足间仿佛潜龙翻腾。恶虎咆哮的昂藏、猛恶气概,以及金戈铁马的凛冽杀伐煞气,竟在交手的瞬间压制得自己气息微窒,拳势拳威锐减两成左右。在拳劲拼实的一瞬间,一股奇异的震劲又激扰得自己手上几处窍穴暴跳动荡,带动筋脉微微抽搐紊乱。让拳劲再减三成……这种感觉,甚至比力不如人还要来得更加不好受!
景林、邓飞的感受也与曾霆刚相似,他们首次遇上一位完全不同于真气体系的武道高手,震撼之余,亦有眼界豁然大开之感。
陈囤并未退出会场,依旧稳坐原位观战。殷彖的表现,无疑让他对仙秦的实力与底蕴更具深刻认识。
虽然经过多年栽培,凭着王宗超留下武学理论纲领,以及沟通九空武界的方便途径,中央人民政府所拥有的先天高手已经足足有近三十人之多。不过在这些人中,景林等三人仍能称得上是佼佼者,每单独一人,都足以匹敌等闲的三四名先天高手。如今三人联手,依然无法顺利取下一名仙秦的使节,从中已经足以看清彼此差距。
但他仍非要拿下此人不可,这是一个政权、一个国家最起码的尊严。哪怕相比有两千多年底蕴与积累的仙秦,新生人民政权只不过猛虎嘴边的绵羊。但最起码,绵羊也要让猛虎明白它是一只磨尖了羊角,有可能让猛虎在下嘴时付出破皮出血或者磕掉牙代价的绵羊。陈囤会衡量形势,会忍气吞声,会做出必要的妥协退让,但却决不能让人民政府变成无底线的唯仙秦之命是从,量中华物力以结仙秦欢心的傀儡。殷彖种种故作孟浪狂狷的姿态,未尝也不是一种试探。
“失敬了,你等三人若归于仙秦,至少也是十三级中更爵位!华夏故土炼气士所辟武道,果然大有玄机!”接下三人一轮围攻,殷彖脸上却无丝毫得色,同样变得凝重、阴沉不少。他顺来的人民政府制服早已残破不堪,全身看似无伤,但邓飞印在他背后的一掌,阴柔渗透,若有若无的掌力震之不散,已穿透了堪称不漏的人仙皮肤,直入内腑,令他的内脏多处微创出血,中掌处的皮肤也已千疮百孔。即使精纯凝练的人仙气血如炼如炉,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对方完美混溶天地罡煞的异质精气熔炼化解。至于挡住景林一剑的一臂,也是剑创累累,刚柔兼备,圆转浑然的剑气更是一时驱之不去,只是他强行闭合伤口不使出血罢了。虽然这些都不算什么重伤。但已让他的战力在无形中折损一成以上。相比之下,对方三人除了曾霆刚在正面硬拼中稍有受创之外,其余两人基本无伤。
“很抱歉,若仅凭自身之力。我已不敌。但你们既然是多人围攻,我也难免要动用‘夔牛神铠’了!”
话音未落,景林等三人已生出一种不祥之感,不约而同急抢上前。但就在此时,殷彖双腕间一对质地非金非革的护腕、连同腰间束带、脚下战靴已经贴着他的皮肤蔓延扩散开来。带着无数繁复而细致的纹路,瞬化为某种角质甲胄,连脸上也多了一张面具,遮住脸面,额顶凸起,型若狂兽。
景林剑若飞电疾闪,早在殷彖甲胄覆盖全身之前便已刺中殷彖身体,但他只稍一侧身,就以甲胄覆盖的部位挡住“武革”飞剑,一连串刺目得仿佛电焊的火花随即在剑刃与甲胄接触处爆开。隔着一层坚固甲胄。殷彖发出的震暴烈劲更是凶猛十倍,飞剑不仅刺之不入,而且剑刃已经被震出明显的崩缺,无数齑粉般的细末碎片伴随着浓烈的铁腥味四面爆发。
就在甲胄迅速覆盖全身的同时,殷彖昂首向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的甚是骇人,天地间宛如出现了一个黑洞一般,万物的气息流动都指向了他被面甲遮掩保护的口鼻,胸膛硬是鼓起了一尺多高。
下一刻,殷彖筋骨大开。气血膨胀筋膜,全身的所有毛孔,都在瞬间被涨开,每个毛孔。都如小型火山般向外喷发如沸如燃,如火如荼的红色雾气。一时间仿佛战列舰巨型蒸汽轮机烧开的汹涌炙热蒸汽勃然炸开,又被甲胄所挡。每一块角质甲片都在气流激荡下发出犹如万雷齐轰的恐怖震鸣,整座政府大楼乃至周边楼房的一切玻璃与陶瓷制品当即开裂粉碎,无一完好。紧接着裂痕开始在混凝土墙壁、柱子、天花板上出现……
踏步,前冲。每踏出一步,身躯便雄壮一分。奔涌澎湃到极点的灼热血气更是鼓动甲胄猛烈变形、膨胀,转眼间已有近半不似人形,而更近似半人半牛,气势当真雄烈迅猛,凶蛮无涛。一时间,殷彖连人带甲仿佛已化身从远古蛮荒中裹着厚重历史尘埃横冲直撞而出的旷世荒兽,带着十二万分的喧嚣霸道,睥睨八荒,合身直撞向没能来得及第一时间退走的陈囤。
《山海经》中有载:夔牛者,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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