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自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只是世人欺软怕硬,欺善怕恶,被恶人欺辱了,不敢怨恨恶人,却要怨恨未能出手相救的善人。或是恶人与善人相斗,恶人敌不过善人,便用无辜之人作要挟,那些所谓的无辜之人不敢怨恨直接威胁其性命的恶人,却要怨恨与恶人为敌的善人,认为正是因为善人与恶人为敌,才会导致他们被恶人迁怒殃及,这便是人性。今日的江陵城之祸,始作俑者自然是我萧瑾,可千百年后,说不定便会有人记在你徐南归的头上。”
徐北游陷入沉思。
萧瑾微笑道:“本王在很早的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孤身女子在路上遭遇了强盗,被强盗砍伤,躺在路边奄奄一息,这时候有行人路过,女子求行人相救,行人见她伤势沉重,怕沾染上干系官司,便没有相救,而是直接离去,这女子最后伤重而死,结果化作厉鬼,竟是将那见死不救的行人给杀死了。”
“说不定千百年后,有人会恨你徐北游见死不救,没能将江陵城的百姓从本王手中救下,也有人怨你为了‘一己之私’对本王赶尽杀绝,这才逼得本王如此行事。你说这一半罪过会不会落在你的头上?”
徐北游想了想,说道:“人心如水,民动如烟。人心最是反复无常,哪怕是教诲天下的至圣先师,也可能会有朝一日被人推倒塑像。也许真如魏王所言,我徐北游在多年之后,会变为所谓的罪人,可也正如亚圣所言,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难道因为害怕,就不去做了吗?难道因为害怕死人,就将这大齐天下拱手让给魏王?难道我徐北游因为害怕声名之累,就不来江南走上一遭?”
徐北游摇头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瑾盘膝而坐,轻声自语道:“是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然后他望向徐北游,问道:“你先前分明已经动了真怒,现在又为何迟迟不曾出手?”
徐北游凝视着他,说道:“我在想,枭雄末路,怎么也不该是如此光景,以我对魏王殿下所知,魏王殿下绝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
听到这句话,萧瑾慢慢收敛了脸上的些许笑意,神情凝重起来,看了眼天幕上已经缓缓消散的生死之轮,站起身,缓缓说道:“我萧瑾的确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在能够退回魏国的时候,我偏要进军蜀州,在能够躲开你徐北游的情形下,我偏要在江陵城中与你一分高下,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束手待毙,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一定要从你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笑了笑,感慨道:“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要死,也要力战而亡。像牧棠之那种人,眼看着大势已去,便引颈就戮,实在是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妇人,注定难成大器。”
萧瑾深呼吸一口气,“本王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话语,既是说些肺腑之言,又何尝不是在拖延时间?”
徐北游没有太多的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如此,轻轻说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