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觉。
老学究心里笑了一下,叫她写学堂上打瞌睡的事情,也不用这么直白吧?大梦谁先觉,我知道是你先醒过来,因为是被我叫醒的!
韩潇潇偷偷抬头看了一下老学究,又低头写下第二句:
平生我自知。
恩?这听起来有点意思。老学究品咂着这诗文里的意境。这是说,人生就好比一场大梦,有谁能先醒过来,看穿这个梦境呢?当然是我,因为我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韩潇潇又抬头偷看一眼老学究的表情,她是看不懂这诗句的意境的,反正是没办法,先拿过来凑数再说,不过看这学究的表情,应该还不赖?
草堂春睡足。
哦!这一句更加直白了,在草堂当中懒懒地睡饱了一个下午,正是春日正长,春睡正美。可是明明就是简单地平铺直叙,为什么叫人总感觉不一般?
白胡子学究蹙眉不语,有点看不透啊,看不透!
沙沙的书写声镌刻出一个个秀美的字迹,最后一句终于出来,老学究一看,却是一句:
窗外日迟迟。
又是如此平淡直白?这都已经睡到太阳下山了吧!还真是有闲情逸致!
不过这四句加起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
韩潇潇忐忑不安,检查什么的实在太难写了,比读书还难!想要在放学以前做出一篇叫学究满意的检查,那难度无异登天。想来想去,也只有拿女先生的诗句来凑数了,先生好歹也是剑仙,见多识广,写出来的诗句,想来总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
不过这诗文究竟好不好,她韩潇潇是看不明白的。尤其这首无名小诗,整首平淡无奇,怎么看都是先生贪睡,一不小心睡到了太阳下山,还得意洋洋自鸣得意,自吹自擂一番。
这叫韩潇潇很是受了一些打击,在她幼小的心里面,先生那是如同明月一般的皎洁,如同清风一般的不可捉摸,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惫懒的一面?
韩潇潇觉得心里面的一个伟大偶像在崩塌——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先生!
她不安地看着老学究呆呆的站在一边,眼神放空,目光飘忽,神思不属,不知道灵魂放空到什么地方去了。
周围别的学生大多都还在咬着笔杆苦苦思索,偶尔有一两个学霸人物奋笔疾书,叫她看得一阵羡慕——我要是也有这般的急智就好了!那也就不必拿先生这首不靠谱的小诗来凑数了!
先生的道法自然是高深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人长得漂亮,字写得好看。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刻不娴静,只是偶尔也会闹个迷糊啊!这么无趣耍赖的诗文也写得出来,睡个懒觉还自我表扬一番!
虽然这样的先生,其实也蛮可爱的,不再如同月宫仙子一样高高在上不可触摸,不过重要的是,眼前这一关要怎么过!
她忽然打了个冷颤,不好!这是先生的嗅事了吧?做出这般的烂诗,先生自己想必也是羞愧的,自己现在就这么给她抖出来了,先生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那简直是一定的呀!谁喜欢自己的嗅事被人拿出来说啊!想到这里,韩潇潇后悔不已,这下子可出了先生的丑了,别说先生饶不了自己,就是自己,都不能够原谅自己!
先生救了自己性命,又收自己做学生,还安排自己住处,又进了武府学习,可以说是恩同再造,就是自己的亲娘,都被比了下去,自己怎么可以如此恩将仇报,出先生的丑!
绝对不可以承认是先生做的诗文!韩潇潇面露坚毅之色,暗暗咬紧牙关,下定决心绝不说出先生的秘密,这个黑锅,我韩潇潇背定了!
“哈哈哈哈——!”忽然边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韩潇潇一看,原来是坐在隔壁的李家小子,他嘲笑的道:“先生叫你做检讨,你就拿这个凑数?你这个是检讨,还是睡大觉的心得?”
这小子摇头摆尾将诗文一读,顿时整个学堂都变得很热闹,韩潇潇脸上火辣辣的,无数嘲笑的目光,冷冷的嘲讽如刀似剑,叫她抬不起头来。
“肃静——!”白胡子的老学究终于回过神了,他砸了砸嘴就要说话,韩潇潇心里一跳,就要说话,不料老学究摆了摆手,道:“大贤啊……”
大贤?什么意思?韩潇潇一愣,话已经到了嗓子眼,终究没能说出来。
老学究看看她,神色之中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和蔼之意:“这是你常说的那位林先生所做吧?”
??
韩潇潇呆呆的,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话。
老学究不耐地提醒道:“就是你那位,做出‘弟子规’的林先生啊!”
“啊?哦?哦!是……是的吧?”
老学究恨铁不成钢地道:“啊什么啊!这等传世之作,你可别说,是你做的?”他双眼紧紧盯着韩潇潇,眼里说不出是期待还是侥幸。
韩潇潇有点不知所措,看着情绪,先生这首诗文,好像特别厉害的样子?她吃吃的道:“是……先生所做。”
老学究眼中闪过了然之色,也有一些失望和黯然,充满了韩潇潇不怎么明白其中的意味。
实际上,如果真是韩潇潇所做,那么,教导出来如此的神童,对于老学究自己,当然是大大的利好!
若是林婉晴在此,一定可以理解,诸葛孔明固然牛逼,然则水镜先生那已经牛逼到了突破边境,简直没有朋友!
不过不是韩潇潇所做才是正常,果然那位做弟子规的林先生不是常人啊!
老学究叹了口气,道:“你这位林先生,对于人生的道理参透得及其透彻,万事万物洞悉于心、了如指掌,当真是一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大贤啊!”
“啊?”韩潇潇深深地震惊了,自己的这位林先生,竟然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大贤?大贤!这样的考语,即便是韩潇潇这样“不学无术”的顽劣子弟,也清楚明白,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说出来的,更别提,这位老学究,能够在望海武府担任教职,本身就不是一般的人物!听说以前也是做过大官的!
老学究敲了敲韩潇潇的桌子,语重心长的道:“你能够有这样一位大贤的先生,可一定要珍惜,这可是常人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顿了顿,又道:“你在我这学堂之上打瞌睡,想来在你家先生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吧?以后记住,切莫如此了,否则定当后悔终生,切记!切记!”
说完,也不等潇潇反应,叹息着、回味着,背着手,也不管还没到下课时间,将一众学子丢在学堂上只管自己离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