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白虹落日

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以为就赢定了我么！

    林婉晴玉容仿佛万年不变的寒冰，她的冷如同冰山雪莲，叫人升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又如那月中仙子，冷如霜华，天生如此，并非刻意针对谁：“你很强，但你赢不了我。”

    田文见她声音平淡，并非故意轻视，更不是存心激怒于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天经地义、理当如此，心中更加憋闷。

    他这人一向冷酷，是金铁一般的寒冷锐利，坚硬无情，可此刻竟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叫他烦躁欲狂，凶光大盛。

    回程的竹筏速度极快，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已经到了岸边，停靠之处却不是刚才那个码头，而是一大片竹林。田文当先而行，至一空地处停下，看着强大的对手乘风而行，窈窕曼妙的身姿在面前轻盈落下。

    林婉晴将剑匣重新背回身上，只从中抽出一把带鞘长剑。古旧的剑鞘看起来并非凡品，然而仅此而已，田文从剑身上面感受不到什么特别的气息，神识感应当中，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

    身着月白衣衫的少女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她双手分握剑鞘与剑柄，缓缓平举至胸前，道：“有些人不出名，是因为潜修于深山大泽，有些剑看起来普通，是因为甘愿匿于平凡的剑鞘当中，然而这一切终究会结束。”

    “当我在万众瞩目之下拔出这把普通的剑的时候，已经注定不再平凡，剑如此，人亦如此。从今天起，对我来说，胜负比生命还重要，我不会辜负它，也不会辜负你这个强大的对手。白虹，请指教！”

    ……

    “白虹……果然是白虹……”

    张少真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料，然而听到白衣少女亲口说出，更见她双手一用力，带着莹白微光的剑刃锵锒一声缓缓出鞘，以他高深的修为，古井不波的心境，还是忍不住心情激荡，起伏不已：“清源六神剑，终于又有第二件出世了么？”

    张老道已然如此，清源上下普通的弟子更是不堪，纷纷激动得大喊大叫，这六神剑不仅仅是神兵那么简单，自万年前六圣斩龙脉一役，一举改变天下格局，更是将清源派从此推上了正道领袖的位置，即便后来其余五剑纷纷遗失，也丝毫不改变它们在清源弟子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地位！

    “白虹！真的是白虹？！”这位一脸的不可置信。

    “恩，果然是白虹，不过我听说白虹不是一直就在天都峰上么？”这位勉强还能保持镇定，还能故作镇定提出合理的解释。

    “关键不是神兵在哪里，关键是神兵有没有认主你知道不？认主的神兵才是神兵，不认主的神兵还不如一根烧火棍！”

    “没错，只有白虹的主人才能将神兵拔出鞘。”

    “你们说，青冥、白虹都有了，其余四件神兵会不会也一一出世，再次认主？”

    “也不是没可能啊！到了那一天……”

    无论如何，浮玉山的盛况会不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那不好说，最起码不会变的太差，对不对，大部分的弟子都是这样想的。

    浮玉山清源派给他们带来了荣耀，他们也希望能给浮玉山添加更多的荣耀，而执掌白虹的林婉晴，从今天起，也将成为他们另外一个精神支柱——青冥剑之外新的支柱。

    “从今天起，对我来说，胜负比生命还重要。”这句话说在了每一个清源弟子的内心里面，浮玉山的精神支柱，可以被杀死，但不能被打败。

    只是，他们看向白衣少女稚嫩的双肩，她能够肩负起这样巨大的压力吗，别的不说，想要彻底击败今天的敌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田文面沉如水，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肃容道：“与我而言，敌我比善恶更加重要，不管你是谁，你能代表谁，只要今天是我的对手，都休想轻易打败我，就算是白虹也不行！”

    “而且我很好奇，你究竟可以发挥出白虹几分的实力？白虹虽然是神兵利器，你的修为却还差得远！”

    没有人回答他，白虹已经出鞘，但仍有一半还藏在剑鞘之内，田文可以只分敌我，林婉晴要的却是胜负，白虹神剑威力太大，如果全部拔出，恐怕她也控制不了，真要是失手杀了田文，可就不好看了！

    当然这话不好说出来，不然田文真要被气吐血了，于是干脆不答话。

    白衣少女将半出剑鞘的白虹向上虚空一掷，田文及观者眼中刹那间白茫茫一片，神剑直往高空，爆发出万丈光芒。

    天空不再碧蓝，山水不再清秀，无穷无尽的光洒满了浮玉山每一个角落，照亮了每一寸阴影。

    片刻之后电闪雷鸣，漫天的乌云带着无尽的威压，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顷刻之间，大雨倾盆，一声胜过一声的惊雷昭示着天地之威，叫人心中升起难以抗拒，束手就擒的感觉。

    张少真眯着眼睛，一手握住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青冥神剑，心中寻思：“这林家丫头第一回御使白虹这等镇山神兵，出乎意料有这样大的动静，看来还是低估了她，也不知道她使的究竟是什么法诀，竟然能够把白虹的威力发挥到这种程度！”

    他原本担心林婉晴使不出白虹神剑的威力，白白堕了神兵之威名。不料事实情况截然相反，现在的情况是威力太大了，他开始担心，可不要一个没把握好，把哪座山头给轰平了，那就大为不妙，于是紧紧握着青冥剑，准备随时阻拦，以免造成太大破坏！

    ……

    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天空之上白茫茫的一点中心，林婉晴天籁般的声音传来，像是九天玄女在宣判人世间：

    “洞天神光，回曜紫清。电光雷激，云雾流零。

    分形做百，化躯入千。千种万物，皆如我言！”

    白虹神剑居高临下，带着煌煌天威，以势不可挡之势疾冲而下。

    田文抬头凝望着神剑背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女武神，心中忽然升起渺小之感，这是天威！

    这样恐怖的一击，不要说他，就算是站个金丹宗师在这里，恐怕也只有饮恨败亡的份，没有第二种可能。

    白虹之威，竟至于此！

    他心中暗叫厉害，摇摇头，强行将这种颓丧的感觉从脑海中祛除出去。要是不打起精神，只怕他连剑光落下那一刻都撑不到。

    风起时，林中无数竹叶飘落，无声无息化为万千利刃。田文神识一扫，心中再无幸理，这些竹叶所化飞剑，并非幻术，全部都是真实的飞剑！

    田文回想适才女武神所言：“分形做百，化躯入千。千种万物，皆如我言。”口中喃喃低语道：

    “竟然不是幻术，更不可能是剑光分化，这是真的以虚化实之术，如此奇术！然而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他爆喝一声：“来啊——！”赤黄的光芒从田文身上出现，他周围的大地断裂、翻起，在他身边形成一面面土墙，无数竹叶所化利刃雨点一般落在土墙之上，不断有土墙被击溃，又有新的土墙生成。

    如果林婉晴技止于此，那后果仍然难料，不过现在，决定胜负的一击不在地面，而在天上。

    田文被万千利刃纠缠，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做乌龟挨打，再也无法避开即将来临的最后一击。

    可惜上空的少女已经听不见他所言，以她这个身体现在的修为，强行驱动洞天神玄经，驾驭白虹神剑到这个程度，早就远远透支了她的法力精神。

    她的脸上煞白一片，内息紊乱，处于崩溃的边缘，五脏六腑同样乱成一团，鲜血从周身窍穴渗出，将月白衣衫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带着一种残酷的别样美丽。

    到了这个程度，林婉晴整个人已经丧失了意识，只是残余的意志，还在继续操控身体完成这绚烂的一击。

    这一击之下，不只是田文要尸骨无存，恐怕就是下方整个自在院，乃至自在院下方的一大片山脉都会被彻底夷平，说不定就会引起灵脉动荡，万一整个灵脉被引爆，半个浮玉山都要飞上天去！

    天空忽然黑了下来，云收雨歇，繁星满天，山门护山大阵轰然开启，清源弟子们纷纷松了口气。刚才那一会，真的是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面掉出来，这下好了，山门护山大阵开启，总算叫人放心下来，可以继续观战了。

    护山大阵收了云，止了雨，却没有阻止林婉晴下击之势，更没有收掉那万千竹叶所化飞剑。田文这凶人拼尽全力，又被白虹下击气势所慑，心神一松马上被万千飞剑钻了漏子，一声叫人毛骨悚然的厉吼，万剑穿心而过！

    沈相言面色一变，破空出现在田文身边，他的身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肆虐的飞剑在屏障之上激起一道道涟漪波纹，却始终奈何不了他半分。

    沈相言法诀打出护住田文心脉，总算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胜负已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林婉晴在意识全失的情况下，仍然带着流星下坠之势，携白虹之威，一击而下。

    迷迷糊糊当中，一声清亮的龙吟之声，将她与白虹包裹其内，清凉的感觉传来，意识恢复了少许。

    可神志清醒一些，马上就感觉到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简直就像是被人拿刀剁碎了又在刀板上拍了一万遍一般。

    少女再次昏迷过去之前，脑子里面只想到一件东西——青冥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