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3，如来佛祖与太上老君的交易

    孙悟空立即纵起筋斗云，来到西方灵山，落下祥光，四方观看，只见灵峰疏杰，迭嶂清佳，青松翠柏，白鹤青鸾，幽鸟鸣啼，奇花色绚。他越看越觉得此间有几分眼熟，跟自己当年求道时的方寸灵台山有几分相像，但又并非全然相同，只是这山色、气韵一般无二。如果一座山也有一座山的气质，那么这灵山与方寸灵台山就是一模一样的气质了。

    灵山，灵台山，灵山，灵台山……孙悟空咂摸着两个名字，渐渐便有了一丝疑惑。他早已推测出，如来佛祖就是传授自己武艺的菩提老祖，如今似又多了一个佐证。当年，他老人家就在这灵山脚下觅了一片荒林来教授自己。可他为什么不让我宣扬自己的师承是谁呢？

    孙悟空想起了当年分别时，师父对自己说的话：“你这次离开，定生不良。凭你怎么惹祸行凶，却不许说是我的徒弟。你如果说出半个字来，我就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就是如来佛祖练就的一把刀，目的就是把三界闹得天翻地覆，以便他来收拾残局。他被压五行山下时，曾听五方揭谛说起过什么安天大会，如果他没有大闹天宫，如来佛祖又如何“安天”大会？如此看来，自己大闹天宫的最终受益者，就是如来佛祖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他更加明确了自己的身份：“我特么就是一个棋子啊！”包括后来的护送唐僧取经，或许从自己踏上灵台方寸山那一刻，自己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此时的孙悟空尚且不知道，他的命运其实从他未出生起就注定了，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如来佛祖的一颗摩尼珠孕育的。

    孙悟空早已不想只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在这广阔天地间，他必须有一番作为，当然不能再像当年在花果山时那样。花果山的生活是自由的，也是危险的，是不堪一击的。既然此时自己已经打通了三界之间的所有关系，何不好好利用这些人脉呢？自己还是如来佛祖的徒弟呢？关键时候，这层关系也可以拿来用用。

    正寻思着，忽听得有人叫道：“孙悟空，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

    孙悟空急回头看，原来是比丘尼尊者，他作礼道：“正有一事，欲见如来。”

    比丘尼说道：“你这个顽皮！既然要见如来，怎么不登宝刹，只管在这里看山？”

    孙悟空想说重游故地，睹物思情，但是话到嘴边又改口了，说道：“初来贵地，故此大胆。”

    比丘尼说道：“你快跟我来吧。”

    孙悟空紧随着比丘尼来到雷音寺山门下，又见那八大金刚，雄纠纠地两边挡住，比丘尼说道：“悟空，暂候片时，等我与你奏上去。”

    孙悟空只得住立门外，那比丘尼至佛前合掌道：“孙悟空有事，要见如来。”

    如来佛祖早就知道孙悟空必定要来，即使他不来，也要把他诱来，立即传旨让他进来，八大金刚这才闪路放行。

    孙悟空低头拜倒：“参见佛祖。”

    如来佛祖问道：“悟空，之前听说观音尊者解脱了汝身，皈依释教，保唐僧来此求经，你怎么独自到此？有何事故？”

    孙悟空嘻嘻一笑，说道：“其实，观音尊者并未解脱我身。”

    “哦？”如来佛祖凝眉问道，“何出此言？”

    孙悟空说道：“这一来呢，那五行山所说压在俺老孙身上，看似囚笼，其实却是屏障。想俺老孙胡闹三界的时候，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牛鬼蛇神，如果不是那座五行山，徒儿徒儿……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他故意装作不小心说出“徒儿”二字，留神着如来佛祖的反应，但是佛祖对“徒儿”两字毫无疑窦照单全收，孙悟空心中一喜，更加确信这老头就是自己师父了。

    如来佛祖呵呵一笑，说道：“你这猴头，倒也能看出我的良苦用心。”

    孙悟空继续说道：“所以，既然五行山并非囚笼，又何来观音尊者解脱我之说呢？这二来嘛……”孙悟空嘻嘻笑道，“我刚出五行山，却又被菩萨用一根紧箍儿给套住了，这才叫不得解脱呢。”

    如来佛祖说道：“你这猴子，菩萨给你戴上紧箍儿，也都是为你好。这还不是为了让你皈依释教，早证大道？”

    孙悟空说道：“佛祖，我很虔诚的，我曾央求师父给我念个松箍咒，他说这个圈儿是菩萨送他的，他不会。后来，我又去央求菩萨，菩萨说这圈圈是佛祖送她的，她也不会。今天有缘，让我们二人相见，佛祖就可怜可怜，发发慈悲，念个松箍咒，把这圈圈给老孙去了吧。”孙悟空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如来佛祖的反应，他早就听说如来佛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他一直担心自己私自拆掉紧箍儿的事情泄漏，所以要来探探如来佛祖的口风。

    如来佛祖说道：“待你功成圆满，这紧箍儿自然就松了。”

    孙悟空便不再纠缠，低眉垂首道：“弟子一定努力。”

    如来佛祖说道：“你此番前来，就是为你的紧箍儿的吗？”

    “不是，不是，”孙悟空赶紧说道，“弟子自秉迦持，与唐朝师父西来，行至金兜山金兜洞，遇着一个恶魔头，自称什么兕大王，神通广大，把师父与师弟等摄入洞中。弟子与他打了一架，被他用一个白森森的圈子抢了我的铁棒……”

    如来佛祖假意沉思道：“世间还有此等凶险角色？”

    孙悟空说道：“弟子请佛祖帮忙看看，那个妖魔到底是何物出身？我好去拿他家属四邻，擒此魔头，救我师父。”

    如来佛祖说道：“那怪物我虽然知道，但不能告诉你。你这猴儿口敞，如果让他知道是我泄漏了他的身份，他就不与你斗，定要嚷上灵山，反遗祸于我。”

    孙悟空说道：“弟子嘴紧，不会乱说的。”

    如来佛祖呵呵冷笑道：“你嘴紧吗？看你的牙齿都豁出来了。”

    孙悟空说道：“老孙学艺功成之后，授业恩师曾叮嘱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许说出俺的师承来。迄今已经五百多年，俺老孙从未说过半个字来。”

    如来佛祖说道：“那菩提老祖又是谁啊？”

    孙悟空说道：“原来，佛祖也知道菩提老祖啊？”

    如来佛祖说道：“如果不是观音尊者收伏了熊罴怪，只怕三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孙悟空的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曾跟熊罴怪夸口的时候，恶意满满地故意泄漏了自己的师承，因为那时候他还没意识到五行山是在保护他的，反而觉得自己遭到了如来佛祖也就是菩提老祖的陷害，所以他把自己的秘密跟熊罴怪讲了，想让他到处宣扬，却没想到后来熊罴怪却被观音菩萨收伏，当了什么守山大神。他定然跟观音菩萨说起过自己夸口的事情，所以如来佛祖早就知道自己泄漏了他的行藏。这“神魂贬在九幽之处”也不知是真是假。

    却听如来佛祖继续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孙悟空诚惶诚恐地说道：“弟子知错了。”

    如来佛祖说道：“这些年来，你一心一意护持唐僧，我也就既往不究了。至于眼下这个妖魔，我这里着法力助你擒他去吧。”

    孙悟空这才欢喜再拜，称谢道：“如来助我什么法力？”

    如来佛祖朗声说道：“降龙，伏虎！”

    如来座前有十八位永住世间、护持正法的阿罗汉，降龙伏虎两位罗汉乃是首领，两人应命向前，如来吩咐道：“你二人带领十八罗汉，开宝库，取十八粒金丹砂与悟空助力。”

    孙悟空问道：“金丹砂是什么东西？”

    如来佛祖说道：“到时候，你就去洞外，叫那妖魔比试，骗他出来，却教罗汉放砂，陷住他，使他动不得身，拔不得脚，凭你揪打便了。”

    孙悟空笑道：“妙！妙！妙！快去，快去。”

    罗汉们不敢迟延，纷纷离开大雄宝殿，前往宝库。孙悟空看着他们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样子，总觉得十分好笑。孙悟空也要跟随前往，却被如来佛祖叫住了，说道：“悟空，你不需去。”

    孙悟空说道：“弟子想去宝库开开眼界。”

    如来佛祖说道：“不敢不敢，我怕你又起了贼心。”

    孙悟空哀叹道：“这正是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啊。佛祖，五百年前，玉皇大帝说我吃光了他的蟠桃，你信吗？”

    如来佛祖笑道：“就凭你这肚肠？就算是天蓬元帅，恐怕也难。”

    孙悟空叹息道：“还好佛祖相信我。”

    如来佛祖说道：“不过，太上老君的金丹的确是被你吃的。”

    孙悟空说道：“吃几粒丹也是有的，但哪有五葫芦那么多？”

    如来佛祖笑道：“悟空啊，世事多艰，人心险恶，以后你还需处处小心啊。”

    如来佛祖这番话出于至诚，孙悟空颇有几分感动，这五百多年来，从来没人跟自己说过这么暖心窝子的话，眼眶都不禁湿润了。正在这时候，十八罗汉回来了，每人手中都握着一粒金光灿灿的金丹砂，孙悟空凑到降龙罗汉跟前，仔细观摩，说道：“这个……管用？”

    如来佛祖说道：“自然管用。你们去吧！”

    孙悟空又谢了如来，出了大雄宝殿，一路查看，却只有十六尊罗汉，乃是坐鹿罗汉、欢喜罗汉、举钵罗汉、托塔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骑象罗汉、笑狮罗汉、开心罗汉、探手罗汉、沉思罗汉、挖耳罗汉、布袋罗汉、芭蕉罗汉、长眉罗汉、看门罗汉，独独少了降龙罗汉和伏虎罗汉。

    孙悟空嚷道：“这是几个意思啊？怎么放我鸽子啊？”

    挖耳罗汉一边掏着耳朵，一边说道：“怎么放你鸽子了？”

    孙悟空说道：“原差十八尊罗汉，怎么现在只得十六尊？”

    挖耳罗汉说道：“就你性急。”

    孙悟空说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掏耳朵了？你耳屎就那么多吗？”

    沉思罗汉说道：“我早就跟你说了，耳朵不能总是掏掏掏，掏个不停，你看孙大圣也是这么说的吧？”

    开心罗汉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孙悟空问道：“你笑什么？”

    开心罗汉摆摆手，说道：“不知道。哈哈哈哈，我就是觉得好笑。”

    正闹腾着，降龙、伏虎走了出来，降龙罗汉说道：“悟空，你又放刁了？”

    孙悟空说道：“没有，没有，我正听开心罗汉讲笑话呢。”

    开心罗汉哈哈大笑：“哈哈哈，好笑，好笑。”

    孙悟空问道：“两位尊者为何出来得这么迟？”

    伏虎罗汉说道：“我们两个在听如来吩咐话的。”

    孙悟空说道：“如来也是啰嗦，早干什么去了，都要出发了，他又想起来跟你们吩咐话。”

    开心罗汉笑着说道：“哈哈哈，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哈哈哈哈。”

    欢喜罗汉说道：“赶紧走吧，再不走，我也想笑了。”

    然后，众人驾云而去，径奔金兜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观音菩萨从如来佛祖身后闪了出来，说道：“佛祖，十八粒金丹砂就是十八座金山，值得吗？”

    如来佛祖说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观音菩萨说道：“这也忒便宜太上老君了。”

    如来佛祖说道：“如果能用十八座金山买来灵山的万世长青，不是很便宜吗？”

    观音菩萨说道：“万世长青，谈何容易？”

    如来佛祖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太上老君向我们伸出了橄榄枝，我们当然要将计就计。他说的对，之前玉皇大帝一直在我和老君之间搞平衡，就怕其中一家独大，动摇他的根本。如今，取经团队一路势如破竹，西牛贺洲渐渐尽归我手，玉皇大帝早晚要向我发难，此时与太上老君达成一份和平协议，对灵山是最有利的。”

    观音菩萨说道：“贫僧只有一点不懂，太上老君为何不借机与玉皇大帝联手向灵山施压，甚至消灭灵山？”

    如来佛祖笑道：“因为玉皇大帝需要敌人，太上老君更需要敌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如果灵山覆灭了，玉皇大帝只怕就要向太上老君动手了。”

    观音菩萨说道：“不知道十八座金山能不能打动太上老君。”

    如来佛祖说道：“如果十八座金山还不满足，那我们也只好动手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孙悟空和十八罗汉已经来到了金兜山，托塔天王见了，率众相迎，备言前事。

    降龙罗汉说道：“不必絮繁，快去叫他出来。”

    孙悟空捻着拳头，来到山门前，骂道：“泼怪物，快出来与你孙外公见个上下！”

    看门的小妖又飞跑去报，青牛精怒道：“这贼猴又不知请谁来猖獗！”

    小妖说道：“就他一个人。”

    青牛精说道：“那根棒子已经被我收来，他难道又要来跟我走拳？”说着，便带了金刚镯，绰枪在手，叫小妖搬开石块，跳出门来骂道：“贼猴！你打又打不过我，就该回避，如何又来吆喝？”

    孙悟空叫道：“你这泼魔不识好歹！若要你外公不来，除非你服了降，陪了礼，送出我师父师弟，我就饶你！”

    青牛精说道：“你那三个和尚已经被我洗净了，不久便要宰杀，你要是不肯走的话，我就送你一碗肉汤，我们一起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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