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神极阁阁主、草原可敦郝连流水其实一直都不是一个安静的女子,性子里有任性和顽皮,延伸到今时今日,早年天赋极高,被纳兰托娅相中之后,当作闭门弟子珍视,被视为神极阁下一代阁主的不二人选,有师傅师兄弟哄着,在家有大哥郝连勃勃宠着,嫁给稽粥之后,草原大汗也百般宠爱,天下女子身份修行皆是人间巅峰者,除了北魏那位女天子,也就郝连流水了。
当年还未接任神极阁阁主之时,其他师兄妹皆在刻苦修行,独独她在狼居胥山的山峰间游玩,有时候她都觉得不好意思,纳兰托娅却不甚在意,只让好好好玩耍,等哪天玩够了再修行。其他师兄妹私下议论纷纷,可惜她浪费了如此天赋。纳兰托娅摇头说道,再如何浪费,将来也是人间女子最高峰。郝连流水的天赋高到可以任意挥霍的程度,天下女子纯以修行天赋而言,除了中行书身边天然开窍的丫鬟青瓷,也就这位郝连可敦了。
天下恩宠,她郝连流水一人占了一小半儿的,不过草原可敦从不恃宠而骄,懂得大体,知晓轻重,所以虽然有意让林云枫全力施展那大成之前的最后一剑,待到对方气势最盛之时,再一把折断这把极其锋利的铁剑,摧毁击垮对方的剑心,不过当青年出剑三寸之时,为了稳妥,郝连流水开始动了。
轻轻一跺脚,郝连流水脚下大地微微一颤,好似有双大手从天而降,以大地为鼓面,擂鼓而响,鼓面翻腾,地上雨水拔地而起,两条雨水蛟龙张牙舞爪,嘶声厉吼,撞向对面。
林云枫出剑的速度不见丝毫凝滞,出剑仅六寸,剑气已然恢宏至极,仿若有瀑布从天而落,每出剑一寸,便有一条瀑布落地,此刻出剑六寸,便是六条瀑布。
离开太安城之后,林云枫独自一人游历人间,他曾经见过黄淳风问天一剑,知道老前辈曾经花费两年时间在人间极地放了几把剑,他便按着蛛丝马迹从走了这一条道路,一个撑船出海向东而行,他见过了破出水面的吞天鲸鱼,也见过地成群结队的发光水母,也曾经独自一人在大海深处经历了太阴时刻,夜晚漫天星光,一道星河披挂,仿若伸手可摘,与此同时,他的修为越发精进,一剑已经能成万剑,繁琐绚丽至极,三十六剑观自在已无剑招束缚,随心所欲。后来,他看到黄淳风留在蓬莱岛上的剑鞘,利剑已经用来战天,此地空留剑鞘,剑气缕缕,林云枫心境突然大变,那些繁琐绚丽的剑招一招招从脑海中溜走,他迫不及待回归中原,每靠近中原一步,他就忘记一招,直到站在中原大地之上,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招。
或许只有见到相见的人之后,那最后的一招才能被忘记,走到大成境界。
浓郁的剑气瀑布当空砸下,和郝连流水的两条雨水蛟龙分庭抗礼,两者并未坚持太久,剑气绞杀两条雨水蛟龙,继续一览无余,炸向手持油纸伞的郝连流水,轰隆一声巨响,天空的雨水纷纷炸裂,郝连流水站立的地方已经没了身影,一把油纸伞在风雨中飘飞,最后落在地上,污泥沾湿了梅花伞面,显得肮脏不已。
林云枫微微眯起眼睛,握剑的手一顿,人在哪里?疑问还在心头,郝连流水已经来到林云枫身前,单手成掌,一收一推,按在铁剑剑柄之上:“想出剑,没那么容易!”
砰地一声,出鞘六寸的铁剑骤然回鞘,漫天剑气逆流而回,从归剑鞘,剑气回流,无异于林云枫自己使出一剑撞在自己胸口,气血顿时紊乱,鲜血从七窍中流出,虽然林云枫未退丝毫,但是他身旁左右的大地已经翻烂,被剑气反噬割出两道沟壑。
“不退?!”郝连流水冷哼一声,双手并拢成剑,继续点在剑柄之上,看似简单的一招,威力却是巨大。
林云枫周身四面剑气如同波浪起伏,无论他如何压制气息,想要抽身而退,都躲不开那轻轻的一指,郝连流水使出的一剑是粘,可以粘住剑气,然后轻轻一推,一道粗壮如同怀抱树木的剑气蛮横撞在林云枫的胸口,铁剑青年骤然暴退,身躯在空中翻转以后背砸在地上,向后滑动,与此同时,林云枫悍然出剑,剑气破开雨幕,斩向草原最为尊贵的女子。
郝连流水凌空一掌,将迎面而来的剑气一拍而散,再次欺身向前,身形玄妙,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是一道剑气,无数剑气凝聚在一起组成一道青色剑气。林云枫一反常态,没有动用铁剑,反而是收剑归鞘,双手附地,双腿猛蹬,恰似下山猛虎一般,撞在青色剑气之上。
郝连流水微微一愣,此种战法当得是自己那位徒弟柳青惯常手段,刹那出神,本是连绵不绝的一招,有了间隙,被林云枫撞碎青色剑气,近身三尺,林云枫一拳轰出,同时长剑荡出,仓促之间,郝连流水以半口剑气硬接,卸下拳罡,撞回长剑,身形不住向后退去,双脚踩在雨水中,踩出一连串凌乱无须的水波圆圈。
没有乘胜追击,停身站定的林云枫单手持剑变成了双手握剑,平日里他的开剑式是横剑,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横剑,回归中原之后,他一改往常的开剑式,只剩下一剑,名为竖剑,双手举剑向天,竖立人间,一股通天剑气,直上苍穹乾坤。
天上厚厚的乌云开始翻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间漆黑如墨,隐隐不断有流光闪电闪现,旋涡慢慢转动,形成一个倒立在天地之间的巨大漏斗,林云枫身处其下,仿若肩头扛着一座大山。
温志谦咽了一口口水:“厉害霸道了,你这个伪君子!”
剑气如山如渊,如狂风,如怒浪!
行了千里路,渡了万里大海,他有一剑,也只有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