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爹爹却未离开,而是重重叹息一声:“爹爹知道你心里难受,爹爹也明白你想要什么,爹爹更知道你对安王提了什么条件。孩子,爹爹在朝中乡野混迹几十年,什么人没逢过?什么人没见过?可是孩子,江山非儿戏!你要安王做的事无异于叫他谋反,他一生持正,怎么可能去做?”
我愣愣回头,一脸惊诧盯着爹爹,没想到他足不出户,却什么都已知晓。
爹爹慢步走向我,将我孤零零的身板揽入怀中,带着老茧的大手一搭一搭轻轻拍着我的头,缓缓叹息道:“你和他的事爹爹原是不同意的,毕竟当年你大哥的死和他难逃干系。可爹爹瞧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动了情!”
“爹爹…”我被爹爹说得呜咽出声,动了情又怎样?在我面前,他永远不像那个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神话,在我面前,他总是一味退缩,而今皇帝圣旨以下,他不肯反抗,我又哪里有路可走?
爹爹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呐,确实聪明,可谓天赋异禀,满腹学问,所以你大哥、清扬才会如此敬重他。可在爹爹看来,这个人却是个死脑筋,说得好听那是忠,说得难听那就是愚,是蠢!”
“不管当今如何登临帝位,不管后来皇帝如何刁难排挤,在他眼中皇帝是君,是至高无上的君,而他,只将自己当做臣,永远屈服的臣。若非如此,以他的天资、以他的实力,如何会落得如今的地步?”
在我眼中,爹爹从来都只是那个慈祥的父亲,而不知他心中韬略,不知他高瞻远瞩,更不晓得他原是如此睿智,可以洞悉万千。
当时我心中伤痛,更本未将这句话细思,后来仔细回想,才发觉他话中有话,只是我不明白罢了。
“孩子,其实我和你姐姐当初反对你们也不光是因为你大哥,还有一点是因为安王他这个人,你明白吗?我们是不想你走傅玲的老路!”
爹爹把话说到这儿,我怎会不明白?说到底,傅玲之悲不完全怨皇帝,皇帝与他一母同胞,却似太子哥哥与洛王哥哥一样,一个是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疼,一个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如此这般,一朝临帝位的皇帝难免裹挟报复。
可是玉郎呢?自甘受苦,从不反抗,即便自己的妻子被人抢走,也不会去反抗。
所以我又能埋怨什么?前头已经有一个傅玲,错就错在我一见钟情,不可救药的恋上了他。可事已至此,我又能怎么办?我的泪珠儿忍不住翻滚,低语伤神问道:“爹爹,我该怎么办?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我不想进宫,我不想离开他,我要怎么办?”
“妡儿,爹爹也不知道怎么办,爹爹只问你,你是否真的离不开他?是否一定要嫁给他?”爹爹问了一句,我没多想,立即点头:“是!爹爹,我喜欢他,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喜欢他,后来他救过我很多次,我便越加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若往后的日子没有他,我不知道该怎么熬下去!”
“那你怕吗?”
“怕什么?”
我向爹爹仰头问到,爹爹松开了我,将窗子关上,把呼呼秋风挡在窗外,自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我说道:“妡儿,你和你大哥一样,也是爹爹最疼的孩子,宫廷险恶,爹爹宁愿你嫁与匹夫也不愿你入宫墙。且你如今被卷其中,原因尚不明确,而爹爹对皇帝这个人是再了解不过的,凭着你执拗倔强的性格,终有一天是会召来杀身之祸的,所以爹爹也不愿意你入宫去。”
“可圣旨以下,除了将太子哥哥推上帝位,哪里还有解决的办法?”我更不愿入宫,且不说皇帝与爹爹相仿,就是日后见了太子哥哥和洛王哥哥,我又该如何自处?他们分明是相伴我长大的兄长,却要因此而改口唤我母妃,岂非笑话?
“安王愚忠,不会起事。清扬孝顺,这样的大逆之事也不会做,所以这条路是行不通的。”爹爹摇头说道,“若你下定决心不入宫,爹爹也不是全无办法。”
“爹爹有何办法?”我满目期许,仿佛晦暗的阴霾中晃起一盏明灯,正在为我照亮前行的道路。
爹爹沉思一会儿,方道:“爹爹自入仕起便跟着皇上,后来皇后嫁他为妻,爹爹与你叔父更是全心全意保他,在他面前我与你叔父应该还有几分薄面,若爹爹联合你叔父上奏求情,或许可以保住你。”
“果真么?”我眼中顿时蹦出喜悦,连忙擦干眼泪,以为终于有了转机,但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于是问道:“爹爹,万一不成呢?”
“雷霆大怒,削爵抄家或是发配充军皆有可能,但总不至于会要了我们满门的性命,这点爹爹可以保证。”
我身子一软,立即跌倒在椅子上,为我一人而连累整个家族,这样做值得吗?
爹爹起身,拍了拍我的肩头,“妡儿,爹爹今夜来找你,是因为爹爹不想看着你痛苦。爹爹把话放在这儿,事已至此,你好好想想。若你接受圣旨入宫,爹爹希望你从今夜起就把安王忘了,从此与他不相往来,再改改你的性子,在宫中平平安安过一生;若你非安王不嫁,爹爹也可以为你安排,只是往后你们不能留在京都,必须远盾江湖。”
我不怕江湖荒凉,可我害怕家族受累,因而道:“爹爹,你容我想想,我、我入宫前再答复你好吗?”
“好!”爹爹抬步走了,到门口却又回头,一双饱含沧桑的眼睛望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摇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