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
“她只是病了。”林伊人黯然道。
林子衍倒回软榻,将双手垫在脑后,叹了口气,“筱安城里多少闭月羞花的名门闺秀,你连正眼也懒得瞧,却偏偏喜爱什么江湖女子,若是让母妃知晓,不是自找麻烦吗?”
顾流萤对林伊人的关爱,旁人或许不知,但林子衍又怎会不清楚。那脉脉眼波只会凝望着林伊人,林子衍终究只是她的养子,林伊人才是她身上落下的肉。
琅风阁内一片寂静……这曾是林伊人劝林子衍不要对秋闪闪动心的话,如今,林子衍将它原原本本还给了林伊人。
“王爷,”萱娘捧着薄氅走入琅风阁,“谷姑娘屋里的炭火已经准备好了。”
林伊人接过薄氅,帮谷小扇小心披上,“你带她回去,夜里派人看顾仔细些,她好走动,那炭火可别烧起什么来。”
谷小扇静静站着,任林伊人帮自己系好薄氅。
“是,奴婢会叮嘱下去。”萱娘道。
看着林伊人目送谷小扇和萱娘离去,林子衍心头突然有些烦躁。眼下虽已入秋,但还远未到要烧炭火的时日,谷小扇拿走了两个色泽光鲜的礼盒,却把盒子里价值千金的白玉麒麟镇纸和蛟形青玉玦留在了案上。这丫头哪里是生病,根本就是变成了一个傻子!
林伊人龙血凤髓、玉叶金柯,身份何等尊贵,怎能被这样一个懵懵懂懂的女子搅乱了心神?
“果真处处都有买椟还珠之人,这样的女子,母妃怎能容得下?”林子衍的语气有些刻薄。
林伊人惨然一笑,“待治好了她的病,我就派人送她去临桑。”
“临桑?”林子衍看向林伊人。
“临桑简府老太太的曾长孙,对小扇情有独钟。”林伊人道。
林子衍轻哦一声,故作不经意移开视线。林伊人的笑容中带着他不熟悉的酸涩,他从未见林伊人如此在意过一个女子,可如今,那琼林玉质之人竟要将心爱的女子亲手送入他人怀抱……他们看似拥有一切,实则一生都必须活在桎梏中,或许,这便是身为皇家子嗣最深的悲哀。
“钟荧岫、路雪怡、归媛兰,我一个都不喜欢。”林子衍终于在翯王府的琅风阁中,说出了压在心底多日的话。
“我知道。”林伊人道。
“这些年,若不是母妃和王兄处处指点庇护,我恐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林子衍轻喃,“王兄,我不想当这个皇子,也不想和大哥争夺储位,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王爷,娶个喜欢的女子,生两个小娃娃,能够常常带着母妃四下散散心,过着与普通百姓一样的生活。”
林伊人沉默片刻,“我知道。”
“王兄……你说,当皇帝有什么好?你看父皇,每日殚精竭虑,后宫里也没个太平,这皇帝又有什么做头?”
林伊人略略思忖,“子衍,在旁人看来,成为帝王便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对圣主明君而言,成为帝王却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你我身为皇家子嗣,自降世便受万民滋养,既蒙受了上天恩泽,就该为百姓谋福祉,存反哺万民之心。皇上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你身为人子,应当晨兴夜寐,为君分忧,怎能一味贪玩,只求普通百姓所需的平安和富贵?”
“王兄也开始如同老夫子一般说教了。”林子衍懒懒道。
“你若见了田间农夫的笑容,再听到洪水肆虐的哭号,便会明白责无旁贷四字之意了。”林伊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