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似乎亦不敢随意亲近言绪,可一旦察觉言绪卸下冰冷盔甲,便会肆无忌惮霸占言绪,仿佛他天生便该是她一人所有。
秋闪闪郁郁叹了口气。言绪与谷小扇看似若即若离,实则却犹如同气连枝的枝桠藤蔓,血脉相连,交融渗透,外人完全无法介入分毫,即便她心烦意乱,怅然若失,言绪亦不会为她驻足,在她耳畔留下半分温柔细语。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林伊人浅浅在舱房内打了个盹,便被甲板上洛小北和南宫冀的争执声吵醒了。
“南宫大哥,”洛小北扯着嗓门道,“小扇一个女孩儿家,由闪闪照顾着也就是了,你又要去凑什么热闹。”
“就你话多!”南宫冀显然想动手揍洛小北,大约又被一旁的秋彦启拦住了,“昨夜闪闪一定辛苦,总得让她回屋里歇歇吧?”
“得了吧,”洛小北嬉笑道,“你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我看……还是由我去换闪闪,至少小扇不会平白被人占了便宜去。”
“死小子!”南宫冀怒喝。
乒铃乓啷……耳畔传来一阵混战之声。
林伊人终是无法装聋作哑,只好唤人进舱服侍梳洗。
昨夜因着诸人仓促换船,除了兵刃,随行之物皆落在另一艘楼船之上,林伊人考虑到众人还要在船上一日一夜,早就吩咐下人整理了几套太子箱箧里的簇新衣衫,分别送到各舱房去。
在箱箧里,林伊人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许多女子的衣裙,太子既要打着游山玩水的幌子,绕道前往宜樊,想来也着实不必装腔作势,摆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只是这一回,跟在太子身侧的女子,会是那个玉颜轻髻、风情万种的申陌儿吗?
心念及此,林伊人不由微微蹙眉。
倘若申陌儿在楼船之上,定然察觉言绪所谓招魂术有些异样,林伊人便会受制于太子,一切后续计划将寸步难行。可倘若申陌儿不在楼船之上,为何摆放在棋盘旁的竹笛上,会刻有一个“夕”字,那字形,与秋逸山庄中祁境在吟薇阁外发现的竹管上所刻字迹一模一样。
彼时,申陌儿在竹管中放了一片竹叶,上书“斟酌姮娥寡,天寒九秋……”,特地遗漏一个“奈”字,示意林伊人以兰花之毒害之实属无奈之举。今日,申陌儿是想向他暗示些什么,还是仅仅在告诉林伊人,她有意不给太子指点迷津,他便欠了她的情?申陌儿明面上早已与太子结盟,暗地里却又似乎从未断了与翯王府的牵扯,她到底居心何在呢?
锵!锵!舱外突然两声脆响,打断了林伊人纷云思绪。
甲板上,陡然罢战息兵,传来言绪清冷之声,“倚岚门之事,就不劳南宫少帮主和洛少庄主操心了。”
“阿绪,”洛小北急道,“小扇怎样了?”
言绪冷道,“早间已经醒转,不过耐不得吵吵,便让我出来看看,有什么吃的能堵上你二人的嘴。”
林伊人闻言,不禁莞尔。言绪素来对周遭人爱答不理,如今为了谷小扇,竟然也不得不搅入乱局,的确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那……能进舱去瞧瞧她吗?”南宫冀在言绪面前,显然有些拘谨。
“不必了。”言绪愈发冷冽,“南宫少帮主与秋姑娘定亲之事言某早有耳闻,今后你二人喜结良缘之日,勿忘请我与小扇前往饮一杯喜酒才是。”
南宫冀显然被堵得不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林伊人知道,南宫冀本性率真,在凌海帮里原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两日为了自己和谷小扇,已是委曲求全,万分憋屈,心中顿时有些不忍,便撩袍迈出舱房道,“总是闷在屋内,对伤势也不好,不如待她状况稳定些,便到前舱小坐片刻。”
南宫冀见林伊人前来解围,顿时面露喜色,赶紧对言绪道,“言……言师兄……昨日让小扇受伤,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定当前往天都峰,向倚岚门各位长辈赔罪。”
言绪深深看了南宫冀一眼,不发一语,转身而去。
洛小北啧啧两声,崇拜万分,“南宫大哥,你这是赔罪、提亲一箭双雕啊……我若有你那嘴皮子功夫,苏卓云怎会是我的对手?”
“滚远点,”南宫冀一把推开洛小北,“我先去瞧瞧闪闪,下船再收拾你!”说罢,得意洋洋朝秋闪闪舱房走去。
“我也去!”洛小北忙不迭跟在南宫冀身后,自是又被南宫冀狠狠鄙视了一通。
林伊人见秋彦启呆呆望着二人远去,神情既气恼,又无奈,知道他对南宫冀有些束手无策,只好宽慰道,“南宫冀对秋姑娘一往情深,与小扇不过有些嬉闹的情谊,五公子不必太过忧心。”
“其实……”秋彦启喃喃道,“如南宫冀这般敢爱敢恨,亦属难得。”
林伊人星眸轻闪,脑中掠过焦堡岛上秋彦启提及林音音一幕。敢爱敢恨,即便明知不可为,依旧独行其是而为之,又何尝不令人百感交集,心生赞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