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到了他们兄妹这一代,因为张铜嗜赌,惫懒疏于打理田地,以至贫苦交加,阿绵平日在一间书塾里做工,每月拿着几个钱,至今也攒下了好几两银子。
黄子际便是书塾里的学生,因为捡到他掉的《说文解字序》,阿绵和他相识。此后黄子际常教阿绵读书,两个春夏秋冬晃眼已过,彼此多了些格外不同的情愫。
张铜得知阿绵心事,便托了媒人主动去黄家说媒。
原本黄家财大气粗是压根瞧不上阿绵的,更何况她还有个出了名的泼皮哥哥,可听闻这张铜放言,竟以传家宝为嫁妆随阿绵嫁到夫家,不免动了些心思。
就算是这样,至少阿绵和黄子际也还是有感情的,俩人成了婚,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太潦倒。
只是就在今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黄家派过来给阿绵梳妆的小丫鬟说漏了嘴,阿绵才知道,原来北襄来的华姜帝姬要用千金从黄家手里买自己的嫁妆。
听到这儿,梅休言愈发困惑,便问她:“阿绵,你那嫁妆到底是什么呀?一支笛子?什么笛子价值千金?”
“是支吹不响的玉笛,原是我阿爹在的时候,旁人交给他保管的,我兄长为了叫黄家不看轻我,才说是传家宝。”阿绵凝着眉头,继续说:“阿爹在的时候同我说,那支笛子不是凡物,音成曲调,顷刻便能杀人碎魂,也可诛仙剔骨,降魔制鬼……梅小娘子,那北襄来的帝姬是位仙师,若真是把笛子带走,将来用做欺我大齐怎么办?”
“竟这般贵重?他人又是如何得知呢?”
“兄长夸下的海口。”似大悔,阿绵抽泣,“不过,我家从未有妖邪侵扰,哪怕是一个月前费军十万亡魂于保城,我家也没有异常。她说那北襄帝姬很久之前便算准了汴横郡会出世一样诡乐之器,这般千里迢迢大费周章,我怎么能叫她得逞呢?”
可惜知道的太晚,铜镜中的女子已是妆容完满,嫁衣装束都齐全。阿绵将那黄家派来的侍女支开,叫来张铜商议对策,谁知兄长不以为然,觉得那笛子并没有那般神效,又吹不响,实在不足为惧。
且那时候,笛子已是装在了匣子里,即刻便要随着阿绵嫁到黄家去了。张铜听到黄家和北襄帝姬有关系,心里惊怕恐惧的不行,怕得罪了北襄皇室惹得自身小命不保,也不打算让阿绵嫁过去,准备直接将那笛子送给黄子际,再带着阿绵远走他乡,不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阿绵苦劝不得,卸下凤冠,拿起剪子便将一头青丝尽数割舍,又以命要挟张铜将笛子藏起。张铜这厮已收了彩礼,左右为难至极,却还是硬着头皮出去同黄家的人推脱,把笛子又悄悄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藏回了原处。
黄家得知阿绵剃发悔婚,便知事情败露,直言要他们兄妹交出笛子,并又许千金,告诉他们只要交出笛子,便是给北襄立了功劳,可跟着帝姬回北襄,余生尊享富贵荣华。
阿绵回忆道:“黄家叔伯说这笛子藏不住了,它是能杀人骇鬼的宝贝,普通人使唤不得,须得是正经修仙的人才可掌控。”
她便是这个时候彻底下了决心,哪怕剃发为尼一生不嫁,也要守得笛子永不外流,至少眼下决不能叫北襄的帝姬拿走!
而后又同前来接亲的黄子际商量,要他提出悔婚,黄子际不肯,对阿绵口中所说的北襄帝姬一无所知,派人回去调查时被那帝姬发觉,她孤身前来在人群里看戏,私底下却吩咐人把张铜给捉走了。
梅小娘子下巴枕在膝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出声。放在一旁的骨棒汤已经凉透了,浮了层白色的油面,像是冻河上的冰层,裂开不易察觉的蜿蜒缝隙。
“阿绵你别怕。”她想了想,安抚阿绵姑娘说:“武姐姐是吞鬼山的仙师,她会的很多,驭兽也会的,所以那华姜帝姬纵然是有巨虎也不妨事,她不会吃亏的。”
“真是好大一头虎,梅小娘子你不曾见过,太大了。”
“那有什么的,武姐姐还豢过黑狼,还有巨蟒。”梅休言字字句句的给她喂下定心丸,“阿绵你安心哦,帝姬也没什么好怕的,别忘了这是咱们大齐的地盘,同武姐姐并肩去的,还是刚打完胜仗的云谢将军对不对?”
风嗤嗤的吹来,阿绵心里却总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