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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百灵潭之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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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她满心憧憬,原本想告诉他的,可一腔柔情还来不及出口,已被他冷入骨髓的一番话打下深渊。

    她其实多想对他说,她喜欢他很久了,从懵懂的少女时期就开始喜欢了。

    她千里迢迢嫁到北伏天,有好多话想和他说,她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她会努力学着做个贤妻良母,她还想和他开玩笑,谁说地上跑的和天上飞的就不能在一起……

    可一切都像个荒唐的噩梦。

    他那样待她,视她如蛇蝎毒妇,比待陌生人还不如,她所有幻想顷刻间破灭,所有话也都不能说出口。

    她的心不是铁做的,不是任他刺上千百刀也不会痛,她也有自己的傲气,即使她再喜欢他,也容不得他肆意践踏她的尊严。

    于是外人见到的他们,便是针锋相对,相看两厌的一对怨侣。

    他嘲讽她无一丝女子温柔,她冷冷回敬:“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他说她舞剑招招毒辣,对敌时一定像个女阎罗,她面无表情:“彼此彼此。”

    日子就在这样的唇枪舌战中度过,谁也不甘示弱。

    可这一次,她却败了,败得彻彻底底。

    当手中的长枪携风刺出时,青羽农不及闪避,她瞳孔皱缩,手一偏赶紧收势,她知道他那有处旧伤,是当年仙魔大战留下来的,可还是为时已晚,一道人影凌空飞出,堪堪挡在了青羽农面前

    竟是满脸急色的涟漪!

    长枪刺入肩头三分,鲜血四溅,青羽农脸色大变,一掌击开震住的她。

    还未回过神来,她已如断线风筝,直直坠地。

    先落地者输,他胜了。

    可却胜得咬牙切齿:“萧家多悍妇,此话果真不假。”

    她眼睁睁看着他抱着昏迷过去的涟漪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手撑地间,她喉头翻滚,终是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不知伤了经脉……还是伤了心。

    她独自在院里养伤,听闻青羽农天天守在涟漪床边,不眠不休地照顾她。

    她心头酸涩,却对身边人强颜欢笑:“不过才三分力,哪伤得那么重?”

    无心的一句话传了出去,青羽农隔天就来找她了,眸中恨意汹涌:“竟不料你狠毒至此!”

    她反应过来后,冷笑不止:“我连说句实话的地位也没了吗?”

    青羽农一下目眦欲裂,像是下一瞬就要扑上来掐死她:“你往那长枪上抹了何种奇毒?圣医昨日才查出,难怪涟漪总醒不来,你原是想毒死我的罢,可怜涟漪无辜受累,你这毒妇快交出解药!”

    她瞬间如坠冰窟,懵在了原地。

    此后不管她如何否认,如何辩解,青羽农乃至整个北伏天的人都不信她没有下毒。

    她恶名昭著,死也不肯交出解药,青羽农差点让她为涟漪殉葬,所幸最后妙手圣医研制出解药,才治好了涟漪。

    而她的恶毒名声却是甩不掉了,在北伏天被传成了连自己夫君都想加害的毒妇。

    没有人相信她,她最后也不争了,只看着躲在青羽农身后瑟瑟发抖的涟漪笑,笑得残忍至极:“你最好祈求帝君日日夜夜带着你,否则难保我寻得一丝机会下毒,也不枉费我白担了个虚名。”

    说完她转过身,神似癫狂,大笑着扬长而去。

    七)

    故事听到这,孔七沉默不语,小山却已气得挥舞着铜锤大叫:“我要是那三公主,一定把他们两个捶飞到天边去!”

    朽婆笑了笑,浑浊的眼眸望向长空:“谁说不是呢,可那时的三公主那么傻,孤零零地一个人远嫁到北伏天,没有人待她好,她有苦也无处说,直到那一次……”

    那是三公主最不愿想起的惨痛回忆,她接到消息,雪域遭宿敌寻仇,外族入侵,战火纷飞,向北伏天发来求援。

    她惊惶失措地去找青羽农,放下所有身段,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求青羽农带着人马与她一同去增援雪域,救救她的父兄族人。

    事关紧急,青羽农虽不喜她,也不敢怠慢,当即便要动身。

    却在这时,涟漪那边传来喜讯,她怀上了青羽农的孩子。

    她那时虽还有三公主压着,得不到名分,但实际地位已俨然是北伏天之母。

    帝君有后这般的大事简直是普天同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三公主却是心急如焚,她不断催促青羽农动身,甚至不惜低下头去求涟漪。

    就是这一次相求,求出了意外。

    三公主本是好言好语劝说,却到底被涟漪不愠不火的态度惹恼了,争执拉扯间,不知怎么,竟把涟漪的孩子撞没了,青羽农赶来时,只看见地上一摊血,触目惊心。

    涟漪哭得昏死过去,三公主脸色煞白,不停摆手:“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推她,是她……”

    话还未完,却被震怒之下的青羽农一记耳光打去,红了半边脸。

    “你萧家的命是命,我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嘶声怒吼中,青羽农抱紧涟漪,再不看三公主一眼。

    战事越来越急,三公主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夜跪在门前磕头认错,磕得额头鲜血渗出,斑驳了门前玉转。

    她哭着求他,不再连名带姓地叫他,而是第一次叫他“夫君”,叫得撕心裂肺:“夫君,求求你,求求你带兵同我去救人,求求你……”

    从来没有人听过那样凄厉的哭喊,她哭得嗓子都哑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是十恶不赦的毒妇,我该千刀万剐,等救了人回来我任你处置……”

    直到最后一刻,那扇门也没有打开。

    在北伏天所有人复杂万分的目光中,她血红了眼,终是绝望地仰天一声长啸,跌跌撞撞地奔回去换上戎装,束了发别了银枪,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姿态,一人一马地奔出北伏天,赶往雪域战场。

    她不会再哭了,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既然他不肯出手相助,那么她的族人就由她自己来救,哪怕死在战场上!

    可她连浴血奋战的机会都没有

    等日夜兼程地赶到雪域时,她只见到断壁残垣,尸横遍野,昔日繁华的城池一片死寂,她萧氏全族已尽数被灭!

    她几近虚脱,却疯狂地去白骨堆里找寻她父亲母亲,大哥二哥的尸首,她最先看到了一具女尸,那个从小疼她到大的奶娘血肉模糊地躺在尸堆里,惨不忍睹。

    她心头狂跳,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知道机械地把族人们的尸体拖出来,一具具摆好,摆到满身血污,指甲里全是血泥也浑然不觉。

    直到一只手把她拉开,回首望去,只看见青羽农沉痛的一张脸,他铠甲森然,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

    他终究赶来了,却来得太晚。

    她眨了眨眼,眼前蒙了层血雾,看不清他的身影,但那麻木的痛感却是一点点迟钝地复苏。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摇摇欲坠地继续去拖尸体,嘴里一边念叨着:“我要找我爹娘,找我大哥二哥……”

    风雪中她的身影单薄不已,一袭戎装已血渍斑驳,几缕乱发贴在脸颊边,是从未有过的凄惨模样。

    青羽农终于看不下去,喉头哽咽,大手强硬地拉住了她,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下巴抵在她头顶,是心与心贴得最近的时候。

    可她只安静了一瞬,下一刻,彷如狂风暴雨来袭,她疯了似地一把推开他,目呲欲裂。

    长发被大风吹散,死寂的战场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哭声,她不管不顾地扬起银枪刺向他,凄厉的哭喊划破天际。

    “我当年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不让你死了才好!”

    那些积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的话,那些被岁月长河掩埋的过往,那些经年累积刻入骨髓的恨意……在这个血染的大风雪中,统统彻底剥落揭开,化作无数利箭,齐刷刷地刺向青羽农。

    他无力招架她的猛烈攻势,越听手越抖,直到煞白了一张脸,踉跄地跌跪在地,被她一枪横在脖子上,身后大军失色。

    他终于开了口,仰头望向她,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当年救我的……不是涟漪吗?”

    八)

    那年在北伏天边界放下青羽农后发生的事情,三公主可能永远不会想到。

    她前脚刚跟着大哥二哥一走,后脚半空就跃出了一道人影

    正是在暗处跟踪了他们一路的涟漪。

    那时的涟漪才进雪域为婢不久,柔弱温婉的面容下,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她其实是个探子,是个外族派去埋伏的探子,从一开始被安插在雪域中,就处心积虑地只为覆灭雪域的那一天。

    她等三公主一走便现出身形,眸光深不见底地停在了青羽农面前。

    她将他安置在一处山洞中,悉心照料,为他养好了眼伤。

    青羽农睁开眼的那一天,只看到一团光晕中,涟漪温柔的笑脸。

    他只道她冒着重重危险,一路护送他来到北伏天,对她感激不尽,情根深种。

    他们相拥在一起,定下了终生,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抿嘴浅笑,并不回答,只从怀中掏出了一对耳坠。

    “我来自雪域萧家,帝君日后可携此信物前来提亲。”

    耳坠是三公主掉落在途中的,涟漪收了去,心生一计。

    而后来事情的演变,也的确如她所料,天帝赐婚,她服侍着三公主远嫁北伏天,开始一段纠缠不清的局。

    青羽农成功地相信是萧家仗势欺人,从中做了手脚,硬将三公主塞给了他。

    于是她看着他们日日冷战,针锋相对,误会越滚越大,打成了死结,解也解不开。

    三公主孤立无援,心思又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怎会是涟漪的对手?

    她一边将三公主逼至绝境,一边与本族私通密函,只等着雪域覆灭的一天。

    终于,万事俱备,战争一触即发。

    当三公主去求青羽农出兵相助时,涟漪也恰好地“怀孕”了。

    青羽农根本不知道,所谓的孩子,所谓的流产,其实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小小术法,却将三公主最后的希望,将雪域唯一的生机利落斩断,毫不留情。

    但涟漪的败露也来得那么快。

    当她听到青羽农抱着三公主的尸体去了百灵潭,找潭主春妖借昆仑镜一窥往昔时,她心跳如雷,明明应该是功成身退,及时抽身的时候,她脑中却尽是青羽农那张俊美的脸,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连夜赶赴了百灵潭。

    高台之上,昆仑镜浮于半空,那身青裳抱着死去的三公主情难自已,悔恨莫及。

    涟漪赶到时,一下捂住了嘴,身子委顿在地,泪水夺眶而出。

    她从没见过青羽农那样绝望的神色,那双漆黑的眼眸望着她悲痛欲绝:

    “涟漪,百年夫妻,你骗得我好惨!”

    九)

    三公主是死在青羽农怀中的。

    这些年的心力交瘁,满族被灭的惨重打击,陈年旧事的荒谬揭开……种种不可承受之重,终是将她逼至了生命的尽头,她口吐鲜血,倒在青羽农怀中,长发散了一地,是凄美到哀凉的场景。

    她在大风雪中伸出手,颤抖着抚上青羽农泣不成声的脸,她虚弱地笑着,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还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遇见你……”

    百灵潭,风声飒飒。

    三公主的鲜血滴上了昆仑镜,缓缓开启了前尘往事,那些青羽农曾经错失过的画面。

    白驼背着他穿过风雪,跋山涉水,他们紧紧挨着彼此,她在他耳边不停念叨着:“别怕,我会送你回去的,我会送你回北伏天的……”

    声音那样温柔,和她后来对他的冷冰冰截然不同。

    他忽然想起,他曾嘲讽她无一丝女子温柔,她只是冷冷回敬:“只是你没看见而已。”

    是啊,只是他不曾看见,她曾缩在空无一人的新房里,泪湿了枕巾,死死咬住唇,是用怎样一颗心爱着他。

    赶来的涟漪惨白了脸,一下委顿在地,再也无从抵赖。

    她哭着求青羽农的原谅,泪如雨下中,迟来了多年的真相终于大白,包括三公主遭受的那些算计陷害。

    原来涟漪也早已不知不觉假戏真做,同三公主一样爱上了青羽农。

    纠缠不清的一场局,绕进了别人,也绕进了自己,纷纷扰扰直到此刻才彻底了结。

    青羽农怒吼着抬起手,欲自涟漪头顶毙下,浑身却止不住地颤抖,红了双眼,如何也下不去手。

    无数情感汹涌漫上他的心头,这些年的花前月下,这些年的朝夕相伴,即使是一段不应存在的错位岁月,可他却早已付出了整颗真心,视涟漪为妻,爱入骨髓。

    命运弄人,他本该爱着的是三公主,可却在一开始就爱错了人,这一错……就再也回不了头。

    “这一世我们都对不住她,纵然你欺我骗我负我,无情践踏我拱手送出的真心,我却仍要为你,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

    像是心灰意冷了,又像是放下一切了,青羽农竟在涟漪婆娑的泪眼中笑了起来,他抱住三公主的尸体,仿若自言自语。

    我辜负了你那么多年,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那一件事了。

    上穷碧落,还救命之恩,还冷落之愧,还他与涟漪这一世的累累亏欠。

    “不!”

    涟漪满脸泪痕,惊觉出声,却已来不及了,只见漫天荧光间,青羽农义无反顾地剥落下了自己的羽衣,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将毕生神元汇入了三公主的体内。

    三公主被青色的光晕包裹着,缓缓飘进了青羽农剥落下的羽衣中。

    她将开始一段漫长的凝魂重生之路。

    青羽农在将三公主托付给春妖前,亲手为她戴上了那对耳坠,低沉的声音满怀歉意地开口:

    “今生蒙你错爱,伤你体无完肤,愿你结魄新生后,忘却一切,彻底解脱,重遇相守相依之人,白头到老,一世平安喜乐,永不再被辜负。”

    涟漪哭得撕心裂肺,疯狂地想冲破结界,却只得青羽农最后深深的一眼。

    那一眼,墨眸如许,是浓烈到极致的复杂情意。

    大风烈烈中,他说,涟漪,珍重。

    十)

    青羽农的魂魄归往了北伏天,封于青玉门后,等待着休养千百年后的神元复苏。

    这千百年来,有一道身影守在青玉门外,从不曾离开过。

    烟海缭绕的夷云顶,朽婆泪湿衣襟,拂袖一抛,将木匣抛上半空,打开了青羽农那留在百灵潭守候三公主的最后一缕魂。

    风云变色间,天地间大风烈烈,北伏天生异象,青玉门即开

    沉睡了千百年的青鸾帝君就要复苏。

    一片地动山摇间,小山头痛欲裂,拼命捂住耳朵,但朽婆的声音仍直直穿透她的心间,前尘往事纷沓而来,像将灵魂生生撕裂一般的痛楚。

    “三公主,你全都想起来了吗?你不是百灵潭的小山,你是萧山,雪域萧家的三公主。”

    而她也不是朽婆,她是涟漪,那个守在青玉门外,守过最美好的年华青春,用一生来忏悔的涟漪。

    伴随着阵阵轰隆之声,大门缓缓打开,青光四射……

    没有人注意到,孔七痛苦地闭上眼眸,且叹且退,白袍凄然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这一路相伴终是结束了,即使他如何不舍,如何不愿,如何不想登上云顶,她也终是要离开她了。

    她不属于他,他连故事里的配角也不算,他充其量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流星,稍纵即逝后就要黯然退场。

    如果不是当年在百灵潭的青鸾羽衣中多看了一眼,也许他就不会和她生出日后那诸多牵绊。

    那时他尚年幼,家中忽然多了一团散发着青光的羽衣,高高地悬浮于花房中央,如有间泽的灵茧一般,层层密密,里面不知包裹着什么。

    他好奇不已,问父亲里面是什么?

    父亲想了想,摸着下巴笑得神秘,凑到他耳边道,是花,是世上最好看的花。

    父亲无心的一句玩笑却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从此他天天跑来看“花”,陪“花”说话,等“花”长大。

    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他的花是开在羽衣里的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花。

    是只属于他一人的花。

    带着这样的小心思,他满怀憧憬地等着花儿绽放,可有一天他再去看时,那团羽衣却不见了,他的花儿不见了!

    他急得不行,跑去找父亲,父亲告诉他花儿没有消失,只是被潭主取走了,因为时辰到了,羽衣中的人要出来了。

    父亲说得很隐晦,他似懂非懂,问那是花儿要绽放了吗?

    父亲顿了一下,摸着下巴缓缓道:“要这样说也行。”

    于是他又欢天喜地地跑走了,他想着等花开后,潭主就会把花还给他。

    可等啊等,不知等过了多少春秋,他望眼欲穿,等到的却不是世上最好看的花,而是

    挥舞着两个大铜锤,能吃能喝,力大如牛的小山……姑奶奶!

    当父亲指着那道凶猛捶树的身影对他道:“喏,那就是羽衣里的人,也就是你小时候养的花花。”

    他如晴天霹雳,天旋地转间,瞬间被劈焦在了原地。

    她怎么可能是他的花?绝对搞错了!

    直到被父亲送去小山姑奶奶身边学艺很久后,他还是不能接受那个事实。

    他对她冷言冷语,厌恶不已,在他幼时的心中,她就是棵粗鄙不堪的大白菜,破坏了他童年所有的美好幻想。

    但就是这棵大白菜,率真地一点点打动了他的心,更是在他身陷魍魉渊下时,奋不顾身地扑下来救了他。

    “阿七孙儿,姑奶奶来救你!”

    她背着他,两个大铜锤挥舞如风,硬生生地杀出一条大道。

    一步一步,深渊里绽开血莲,染出一地绝美的触目惊心。

    他伏在那个温暖的肩头,周遭凶险万分,他半昏半醒间,一颗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

    后来她来看他,背着他到院中散风,他在她背上默然了许久,忽然想通了。

    “其实白菜也不错……如果白菜一辈子都是白菜,我就考虑原谅你,怎么样?”

    他听她说白菜的好处,听得闷笑不已,却像一阵暖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他积压许久的阴霾。

    他浑然不觉地在她背上羽化成人了,对上她惊愕的眼眸,唇角一弯,声音已带了少年独有的气息,温柔得似在梦中。

    “那就说好了,我的白菜,一辈子都要做我的白菜。”

    可那时多傻呀,一心以为不会有人和他抢白菜,他能一辈子守着白菜。

    直到无意间翻看到了阁楼的宗族史册,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叫小山表姑了。

    原来她竟是帝君青羽农的妻子,青鸾神鸟,与他父亲的孔雀一脉是同根,按辈分来,青羽农是他父亲的表叔,所以小山才是他的表姑奶奶。

    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山是不属于百灵潭的,甚至……根本不属于他。

    她有自己的故事,有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故事里没有他,过往里没有他,她此后的生命里也不会有他。

    他合上卷宗,滑坐在地,生平第一次落下了泪。

    真是不划算的买卖呐,他不过陪她一程,她却在他心里霸占一生。

    十一)

    孔七在黯然行至半山腰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叫唤:“阿七阿七,等等我,我们说好一起回家的!”

    猛然转过身,他瞪大了眼,竟看见小山拎着两个大铜锤,眉开眼笑地朝他奔来。

    “你,你不是……”孔七指着小山结巴起来。

    小山一把勾过他的肩,笑眯眯地道:“不是什么?咱们不是说好送了木匣一起回百灵潭吗?”

    长风掠过浮云,小山长发飞扬,喃喃道:“终归是帝君说得对,前尘往事,纷纷扰扰,爱着他的是萧山,被他辜负的也是萧山,而重获新生的小山却不必记挂……”

    到底是放下了执念,前尘太痛,痛得她只想忘却,在青玉门大开的那一瞬间,无数记忆闪过她的脑海,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青羽农,竟是与她在百灵潭朝夕相处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孔七!

    她想起了她还在羽衣中的时候,曾有个傻瓜,把她当成了一朵花,每天都来陪她说话,一陪就是好多年;

    她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风吹林间,一地野果的树下,他白衣墨发,薄唇紧抿,一身纤尘不染,好看得不像话;

    她想起了他时常伶牙俐齿地堵得她说不出话,却会在半夜提着灯踏入丛林深处,没好气地捞出她这百年不变的路痴;

    那年端阳节的魍魉渊下,她背着他一步一步杀出重围,早已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付出,而那时不谙情事的她却还浑然不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多东西不知不觉地生了根,在她尚懵懂不察时便已牢牢霸占了她整颗心,再不能挥去,只待那迟钝的心在有朝一日被重新唤醒。

    和风轻拂,小山深吸了口气,拉着孔七,眉眼间竟多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咳咳,阿七啊,既然我和那青鸾帝君再无瓜葛了,那么咱们婆孙关系是不是也得从头开始?”

    从哪开始呢?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

    蓝天白云下,两人望着对方傻笑,四目相接间竟都绯红了脸颊。

    还是小山挠挠头,笑呵呵地先开口:

    “小山,我叫小山,力气很大,会使铜锤,打架很厉害的小山。”

    孔七弯了唇角,漆黑的眼眸粲然若星,一袭白袍纤尘不染,一字一句的话语久久回荡在风中,他说的是

    孔七,我叫孔七,不羡鲜花,只爱大白菜的孔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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