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华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你住口!”
顷刻之间,两人就动起手来。宾客们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在一旁观战。
“住手,别打了!”枕月在一旁叫喊却无人理会。奈何二人势头皆强劲难敌,她连靠近他们都做不到。
朝生全程看戏,而且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这种小场面,实在不至于让她出手。
但是知道贺遥对自己有杀心,朝生从一开始便无比警惕周遭的一切。虽然说不论贺遥是凡人还是仙她都不放在眼里,但是她早已习惯冷静清醒地处理每一件事,所以那份理智和警惕如影随形。
从进入大堂开始,朝生就感知到周遭灵力的异动。不知从何时开始,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子。缥缈仙门的景致统统消失,鹭华、枕月、贺遥以及众宾客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碧辉煌却冰凉寒凉的皇城。
那人的面容似乎很模糊,又好像很清晰。他浑身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干净清冽,逆光而来。仿佛周围所有景物都成了陪衬,天地之间,至此一人。
那种温暖很容易让人沉迷吧。
朝生有一瞬失神。
他说,“我叫祝余。”
是了,如今那个让朝生不想看到的天界上仙,从前也是让她欢喜的人呐。
他说,“公主虽冷漠高傲,无情狠心,我依旧爱慕不已。”
他说,“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
一瞬间,风云突变,大厦将倾。北地旱灾,南境洪涝。天火不时砸向人间。尸殍遍野,血流成河。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都是因为你!”公主嘶吼着。
朝生清楚地听着那声哀嚎,那声只剩下痛恨的撕心裂肺的哀嚎。那个祝余口中的公主,那个同她样貌相同的女子眼中只余绝望。
公主最终以身为祭,结束了这场天灾人祸。
全程,朝生都如同一个旁观者一般漠然看着这一切。或许从前想起来还是会或多或少难过吧,现在却是没有一点感觉。
她此刻心中无比清明。这一切都是幻境。鲛人族擅幻术,其幻术甚至可以蒙蔽九天神明。凡有欲念者无一可以避过幻境。方才眼前呈现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可她却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冷眼旁观这一切,不为所动。
朝生冷声道,“滚出来。”
一声阴森的低笑传来,“不愧是榆火神君,果真冷酷无情。看到旧爱不为所动也就罢了,看到万民受难也漠然置之。”
是雌雄莫辩、阴诡至极的声音,十分陌生,朝生确信自己从前没有听过。
看来贺遥背后果然另有势力支持,否则就凭他的能耐,朝生动动手指头就够他死好几次。
“旧爱?”她似乎捕捉到一个在她看来比较重要的词,朝生讥笑道,“不爱。”
“我明白,”对方也笑道,“毕竟不是个顺心玩意,不乖乖听话,弃了也罢。这不,还有个替代之人嘛。”
幻境中又浮现出原隰的身影。原隰干净澄澈的眼眸不染纤尘,长身玉立,明明是个翩翩公子,却又乖戾桀骜,看似温和无害的笑中却带着厌世和不耐。
“的确有些像,而且十分顺心如意。”他道。
朝生却因这句话生了怒意,没来由地烦躁。
“怎么?生气了?是因为被说中了吧?”那人笑得更加嚣张肆意。
“你该死。”朝生这句话说得极为平静,却冰凉彻骨,充满杀意。
“难道榆火神君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吗?”那人冷笑。
原隰的面容就此更加清晰。他在朝她笑。干净纯粹的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璀璨夺目。那样明媚,那样耀眼。
“我可是幻境之主,是你的心魔,自然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
“心魔?你也配?”朝生嗤笑,因为她确信自己从未生出心魔。
那人依旧自顾自言语道,“明明无论样貌身形没有一处相像,但是那种感觉……总觉得那么像。我说得对吗?”
“唉,”那人又长叹一声,“可惜,终究只是个替身罢了。神君难道想继续自欺欺人吗?那个原隰多可怜呀,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吧?不知道为何会被你留在长明殿,不知道为何得到你的偏爱袒护。你说……他对你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若是他对你付出真心,到头来却发觉自己只是别人的替身,他又会怎样想呢?神君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吧。”
“呵呵呵呵……”那人又低笑几声,“想想都觉得有趣呢。”
朝生有些不耐烦,“闭嘴!你懂什么!”
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用意。他想让自己沉溺于执念,永远困在幻境中,甚至在幻境中死去。不过可惜了,朝生现在无比清醒,就连幻境之外鹭华和贺遥的打斗都看得一清二楚。本就是一千多年前就了结的事,断不会让她到现在都走不出来。这个人看似洞悉一切,实际上蠢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