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返归

若是真有那一天，他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他脑海中不断出现那番画面，画面中，他手持佛刃斩向一个道士。

    等等！

    这个道士的模样……这是道小？

    我为何要斩他？

    佛小觉得心口难受不已，无法呼吸，他与道小同命相连，情同手足，自幼便在一起，他无法相信自己究竟会因为何事而对道小出手。

    头脑刺痛，额头不断冒出冷汗，佛小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说话出来，竟是颤抖。

    “我，我不会做出手刃至亲之事！”

    听得佛小此话，乾闼婆鼻子一动，似是嗅到因果气息，神色微变，说道。

    “不手刃至亲则无法成佛，你还要这么做吗？”

    佛小抑制住身躯的震颤，脑海内那副画面深深的刺痛了他，他浑身被冷汗打湿，颤巍巍道：“那我就不成佛了，我是不会手刃至亲的！”

    乾闼婆微微点头，将手中两颗种子交给佛小，说道：“此乃佛种，染因果轮回气息，你拿回去后，将它种在佛界山。”

    “谢，谢乾闼婆，只是佛界山在哪？”

    佛小接过佛种，身躯还在颤抖着，那幅画面对他来说，有着恐怖的影响。这两颗佛种散发金光，佛气从中传出，隐隐有因果气息散发。只是他从未听过佛界山这个名字，不由疑惑道。

    乾闼婆眉头一皱，道：“难道你不是佛界的？”

    “并不是，我来自人界。”

    “人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佛躯？难不成佛界把人界度化了？”

    乾闼婆疑惑起来。

    不光是她，所有人都听的云里雾里。姜元琢磨起来，听乾闼婆这么说，似乎人界之中并无佛门佛教，莫非真是佛界传教在人界而建立的香火？

    “算了，我已经太多年未曾离开过这里了，外界的事情，我也不会去管。”

    姜元问道：“乾闼婆可知道这个秘境塔是哪尊佛界大能所打造的？”

    乾闼婆诧异的看着姜元，鼻子微微嗅了嗅，说道：“你身上有很重的轮回罪业气息，看来你沾染的因果极大。”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此塔乃是大医王佛，药师琉璃光如来所铸。”

    姜元并不清楚佛界尊位，但是这塔乃是一尊如来所铸，看来确实非同凡响！

    佛小心神震颤，他默念一声药师琉璃光如来，空中竟是延续出一道法则之力，抑制住了他的声音。

    乾闼婆道：“如来的名字除了我这种守护神能说，你们这种小辈，不要妄沾因果。”

    佛小连连点头，对乾闼婆拜谢起来。

    小胖子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来，浑圆的脸上细小的眼睛盯着乾闼婆，讪笑道。

    “乾闼婆，你问问俺~俺以后会有啥劫难？”

    乾闼婆空洞的眼睛似乎能看见小胖子，倒是被小胖子这举动搞得笑了起来，随后鼻子嗅了嗅，竟是露出一丝严肃的表情，说道。

    “你觉得你和猪的区别是什么？”

    小胖子揉了揉眼睛，镇静起来，浑圆的脑袋晃了晃，问道：“乾闼婆，您是认真的？”

    “少废话，快说！”

    这下让小胖子十分为难起来，心中不由想到，难道自己的劫难竟是猪？我和猪的区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小胖子脑海中形成一幅画像，一头圆鼓鼓的猪，一个圆鼓鼓的自己，四目相对。

    砰！

    两者如同气球一般，碰在了一起，发出气泡爆炸的声音。

    “我不是猪！”小胖子哭丧着脸喊道。

    姜元吓了一跳，这不是最乐观的小胖子吗？怎么会被这个问题搞成这样？

    不过随后小胖子圆溜溜的小眼睛转了转，“嗯……我不是猪，那我和猪的区别是什么？”

    “区别是？”小胖子自言自语起来，“没有区别……”

    竟是哇哇大哭起来！

    “我就是猪！”

    “乾闼婆！我就是猪！”

    乾闼婆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枯瘦的双手拍了拍小胖子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不过拍的位置也能说不是背，那溜圆的阔肉，也可能是后脖子？

    “别哭了，你已经通过问题了。”

    小胖子欣喜起来，“我通过了？”

    乾闼婆点了点头，“通过了。”

    “那岂不是说明我真就是猪？”小胖子顿时又哭丧着脸。

    姜元安慰道：“自然不是，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可那还是猪……”

    姜元拍了拍小胖的的阔肉，没有在说什么，他自己反倒是过了一会就好起来了，又变成那个乐观的小胖子。

    道小此刻走向乾闼婆，洁白的脸上充满认真，轻声问道：“乾闼婆，您问我吧。”

    姜元则是感觉出来，似乎乾闼婆的问题并不算为难，应该都能答出，那么这山上的骷髅佛印怎么会这么多？

    乾闼婆枯瘦的双手一抬，其中一只手按在了道小的眉心之上，一阵阴阳图案绽放出来，她的鼻子嗅了嗅。

    “你的问题，在于你自己是否敢直面本心。”

    乾闼婆缓缓说道。

    道小思索起来，“本心？直面本心？”

    这个问题她其实一直在逃避，也一直想要寻找答案，只是有时候，一个确切的答案，是可以让人彻底的绝望。

    然后她笑了，说道：“这个问题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知道。”

    乾闼婆似乎很关爱道小，“孩子，有些事情放手后，会有更宽的道。”

    道小问道：“若是不想放手呢？”

    “那就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会很大。”

    道小叹了口气，说道：“那就随他去吧。”

    乾闼婆看着道小，空洞的眼中竟是流出一泓泪水，“孩子，你需要承受的太多了。”

    从道小身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谢谢乾闼婆，今日之言，对我有很大触动。”道小端正行礼道。

    “不必谢我，这本就是这一层所要问的。”

    乾闼婆没有再看道小，转过头对舍嫣说道：“接下来就是你这个小姑娘了。”

    舍嫣此时没有开启修罗真身，身姿绰约倒不显妖娆，粉面而不魅惑，她同样是恭敬的走到乾闼婆面前。

    “还请婆婆赐教。”

    “若是要你和修罗界为敌，你会怎么做？”

    舍嫣一惊，道：“不，芷嫣不会与修罗界为敌的！”

    “你会的，这是你的宿命。”

    “能告诉芷嫣为什么吗？芷嫣不明白为何会与修罗界为敌。”

    乾闼婆叹了口气，“你倒也算可怜，困在塔内数百年，你知不知道这座八锁邪灵塔诞生有多久？”

    舍嫣眉头一皱，思索起来，随后摇头，“不知道，可能有上百年？或是千年？”

    乾闼婆道：“远远不止，从我进入塔中之时就已经是万年以前！”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震惊起来了，眼前的乾闼婆最起码是万载生命的生灵！

    这只是她进入塔中的岁月，她尚且如此，那药师琉璃光如来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如是想着，便显得自己更加渺小起来。

    “还是那个问题，若是你与修罗界为敌，你会怎么做？”

    舍嫣此刻仿佛化身长安上元节的‘薛芷嫣’，不，能不说是化身，‘薛芷嫣’本就是她。她沉思之后，昂首挺胸起来，英气十足，显示出那幅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高昂道。

    “不知道为什么修罗界会与我为敌，但是我认为自己从没做过对不起修罗界的事！既然为敌，那么便战！死又何妨？”

    此话一出倒是让姜元高看了她几眼，看来这个姜皓骗的便宜奴仆，倒也有所铁骨。

    “好！”乾闼婆说道：“莫要忘了你现在说的话！”

    随后她转头看向姜元，皱了皱眉，似乎很难办，但是还未开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

    声音轻灵，婉转动听。

    “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

    众人顿时如临大敌，因为说此话者居然是神女。

    神女此时气息与秘境之外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不光是气息变得更加深邃，她的身躯也变得圣洁起来，举手投足散发圣光，宛如真正的神灵一般。

    更奇异的是她额间的神纹，变得完整精致，仅仅是看着那道神纹，就感到头晕目眩，仿佛有如神的威压。

    而她的背后，竟是能够目视的看到两只张开的双翼，这双翼与神子强行施展的秘术不同，一扇一动之间就有惊人的压力！

    此刻的她可以被称为真正的两翼天使！实力虽然还是被秘境压制为B级巅峰，但其能力的强度可能已经远远超出！

    姜元不由心悸一番，不过随后保持镇定起来，在这一层有法则压制，她并不能够在这里与姜元小队开战，何况还有乾闼婆在。

    “你们几个天使都在后面等着，我这里的问题还没问完。”

    乾闼婆的声音不大，但是如同灵魂之音，在神女一众天使之中轰鸣而响。

    神女轻点螓首，清澈圣洁的眸子掠过一丝凉意，扫向姜元，月牙般的柳眉轻蹙，其下分明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细嫩的皮肤透出洁白的圣光，让人不敢亵渎。

    “嘶！”姜皓惊叹一声。

    姜元连忙问道：“怎么了？”

    “她刚才那一眼，竟然让我的气血暴乱起来！”姜皓咬牙道：“这小妞的实力，可能比魔子还强！”

    “按理说，不应该啊？”姜元思索起来，“我记得她在进入秘境之前，似乎并没有这么强大的气息。”

    姜皓凝神看向神女绝美的脸，竟是有种惊艳时光的感觉，不由说道：“有问题！她进入秘境之前的模样虽然不错，但绝对没有这么惊艳！”

    显然，神女肯定得到如同佛小一般的机缘，才能有如此的提升。不！她所获得的提升远比佛小的更多！

    不过此刻，神女倒是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层的法则之力，让她有所收敛。

    乾闼婆见神女没有别的举动，便继续看向姜元，枯瘦的双手握在一起，鼻子嗅了嗅，缓缓说道。

    “我看不透你，你身上有一层很厚的迷雾，掩盖着轮回罪业，你有着滔天恶行！”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震惊起来，佛小道小不可思议的看着姜元，小胖子眯了眯眼睛。

    神女冷清高贵的眸子则是又再次扫过姜元，随后便失了兴趣，区区人界蝼蚁，杀了便是。

    姜元则是对此话无感，因为他感觉这话是说给姜皓听的。

    姜皓爽朗一笑：“看来这神婆还有点东西。不过，我倒也没做过这么多恶行吧？如何就滔天恶行了？”

    姜元旋即对乾闼婆道：“不知道老婆婆有何指点？”

    “我问不出来，要揭开你身上的迷雾，我要付出很多代价，这代价，太过沉重了，你们走吧。”

    乾闼婆摇了摇头，伸出枯瘦的手点开传送之门，竟是要直接放任姜元一众离开。

    “这……”姜元思付起来，为什么自己身上有一层迷雾，就连乾闼婆这样的存在，都看不透？

    而到底是要付出什么代价，才会让乾闼婆说到沉重二字？

    姜元思索不出，便不再去想，对乾闼婆躬身拜谢之后，随着一众，一起跨入传送之门。

    乾闼婆看姜元一众走后，才对清冷高贵的神女说道。

    “该你了。”

    ……

    第六层。

    姜元一众都未曾想到，竟然连跨两层，不光多了个跟随的阿修罗圣女，还从乾闼婆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劫难的问题。

    登入六层，众人宛如挣脱枷锁一般，再无法则制约，身上的能量又是可以动用起来。

    不过这第六层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天空昏沉之极，空气中有一种压抑之感，这里并无山水。有的只是随处可见的风沙，狂躁的风沙下，还掩盖着许多白骨。

    凄凉和荒芜。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感觉。

    “这一层，根据佛经中的八部来看，我们应该是到了‘夜叉’众的地方。”

    佛小大声道。

    这里的风沙时而狂暴时而细微，而此刻，正是狂暴的时候，佛小便加大了音量。

    其实‘心经传念’也是可以，不过同时传递多人，则太耗费心神。

    “‘夜叉’是一种什么生灵？”

    姜元也大声说道。

    风沙此刻变得极大，甚至让人都不能目视！

    佛小将身体凑了过去，刚欲开口，一阵飓风来临，卷起厚沉的烟尘，只见烟尘之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趴下！”姜元轻声喝道。

    众人虽然未能听清，但是看到姜元匍匐的身躯，也是纷纷效仿起来。

    那道身影落在地上之后，显得十分猥琐，背后似乎有双翅，但是并非如同天使翅膀那般好看，这双翅膀似乎孤零零的只张了副骨架，干巴巴的支了起来，非常丑陋。

    他落在地上之后，先是顿了顿，随后转过身来。

    他竟然张了个马头！马首人身！

    不过他丑陋的身躯上似乎闪烁着光，这光芒十分诡异，像是五彩斑斓的黑色！

    他扇动骨架翅膀，将狂暴的风沙直接扇开，风沙沿着他前行的方向裂成两半，他继续向前走着，似乎并没有看到众人……

    他走到离众人不远处，所有人安静下来，不敢发出声音。

    “花儿花儿……你在哪里？”

    那马头自言自语起来，在这风沙的地面摸索起来，竟是来找花的！

    他很是专注，完全没有发现众人，一方面大量的风沙已经将众人掩盖，另一方面是他确实太过专注了。

    所有人不由想到一句话。

    认真的男人，总是最帅的。

    他应该是个男人，而且是这般的认真，但是加上咧嘴的马头，似乎怎么也帅不起来。

    “找到了！找到你了！花儿！”

    他手舞足蹈起来，他的脚下有一朵被踩烂的花，同样是泛着光芒，那种光芒正是五彩斑斓的黑。

    让众人看的不免怪异，这个夜叉，似乎脑子不好使。

    他捡起五彩斑斓的黑花，骨翅一扇，空中风沙停滞，马首人身的身躯如同一道影子，在空中闪出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众人这才起身，发现风沙似乎开始变小，慢慢的停下了。

    姜元拍了拍身上的风沙，问道：“这是‘夜叉’吗？”

    舍嫣拍了拍发丝上的沙尘，点点头道：“这是‘空行夜叉’，非常厉害，这只马首人身的‘空行夜叉’实力爆发起来应该在A级巅峰，和我差不多，但是我不用修罗珠，应该完全不是对手。”

    “完全不是对手？”佛小诧异道，因为他和舍嫣战斗过，知道舍嫣的实力。

    “你们看到他身上闪烁的黑光没有？”舍嫣说道：“那道光非常厉害，是‘空行夜叉’的本命神技‘暗黑吞光’，那道光拥有S级的破坏力！”

    众人点点头，姜元则是问道：“既然你说这是‘空行夜叉’，那岂不是还有其他种类的夜叉？”

    “是的，夜叉一共分为三种，这是‘空行夜叉’，还有‘地行夜叉’和‘水行夜叉’。”

    听到这里，姜元不由皱眉起来，前面许多层，都只拥有一个钥匙灵，正如舍嫣所在的第四层，舍嫣跟他走后，第四层应该就是空荡荡的了，想要上第五层，须找到接引之石开启接引之门。

    可这第六层，夜叉分为三类，那钥匙该从何去取？

    还不待想，远处竟然出现了一簇绿色的火焰！

    细细看去，那竟然是个人形生灵！

    那绿色的火焰则是这个生灵的头发，燃烧有数丈之高，如同蜡烛。他的眼睛一个张在顶门上，一个张在下巴上，眼球形状还十分奇怪，呈三角形。他的鼻子，一孔朝天，一孔向地，仿佛蜗牛的触角，时而伸缩。

    他的耳朵，一个在前边，一个在后边，他的四肢，仿佛都是错乱插入躯干一般，乱七八糟，形状恐怖之极，丑陋之极，比之前的‘空行夜叉’还要丑！

    舍嫣轻声说道：“这个就是‘地行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