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而已,今日雪天道路泥泞,路上略微耽搁了一些时辰。过得片刻,只听一声高呼“东宫到了”,马车缓缓停住,萧狄和龙少阳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二人下了马车,入崇光门,当值兵士认得太子詹事萧狄,见他旁边虽然带着一人,但这年轻人身体颀长,容貌清秀,举手投足间一派淡然自若,显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当下也不加盘问,略一点头,让了进去。二人沿着宫中抄手游廊径往东宫正殿——明德殿而来。东宫位于洛城宫城——北辰城的东夹城,由廷义门连接宫城,呈南北走向,因是太子储宫,规制较宫城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讲究详略得当,不可僭越。其中正殿便是明德殿,太子日常理政会客便在这里,殿名取自“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既有光明美德之意,也含彰明德行之意。
萧狄是残疾之躯,走起路来脚程并不快,龙少阳故意放缓步子,信步由性,与他持平而行。
二人曲曲折折走了约莫一箭之地,一座金黄高大的殿宇矗立在几株松柏之间,其时雪又飘了起来,如烟似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屋檐、松树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只屋檐下沿露出一小溜金黄的琉璃瓦,松叶稀疏处隐隐透出一抹青色,衬着朱红的门柱显得格外妖娆。转过一带假山,只见两个人赫然立于大殿门口的台阶前——一人锦衣玉带,身披狐毛大氅,正是大齐太子萧鸣龙,边上侍立着一位青衣太监。
萧鸣龙抬眼瞧见龙、萧二人,当下直入风雪,快步迎了上来,喜道:“龙大哥,终于等到你了!”话音刚落,四只手已是紧紧交握,二人均是喜不自胜。龙少阳忙屈身想要行礼,早被萧鸣龙伸手扶起,笑着道:“龙大哥,无须多礼,你我今日只叙兄弟之情。”
那名青衣太监随后追了上来,张皇着撑开罗伞道:“太子殿下,小心别受了风寒!”
萧鸣龙此时哪里还能听得到这样一个小太监在说什么?他满面喜色,不由分说携着龙少阳便往里走,边走边念叨:“龙大哥,可想煞小弟了。”
那青衣太监见这种光景,怔怔立在当地,一回神,拿着伞飞奔过去。
落在后面的萧狄无声一笑,架起拐杖,跟了上去。
龙少阳随萧鸣龙进了明德殿,发现偌大的殿堂,只有七八个侍候的宫女太监,并无他人,见太子进来,这些人忙都躬身行礼。龙少阳心中一紧,突然觉得和眼前这位少年一下子疏远了许多。
二人径直穿过殿堂,步入东间一暖阁内,萧鸣龙随手脱掉外罩的狐毛大氅,小太监忙过来一把接住。龙少阳只觉一阵暖意迎面扑来,脱掉身上披风,见这是一个两间大小的隔间,房中陈设典雅,香鼎陶瓶,书籍琳琅,一应俱全,靠窗的书案两侧、对面各放了两把椅子。
萧鸣龙进来径直在临窗靠里的椅子上坐了,龙少阳便在对面坐下,早有宫女奉上茶来。跟着便听一阵拐杖拄地声由远及近,萧狄缓步踱了进来,在萧鸣龙的下首坐了。
龙少阳拱手行礼道:“殿下,自寿宴一别,草民对您很是想念。承陛下和殿下厚爱,龙某得以置身庙堂之上,不过草民原系山野村夫,向来粗疏散漫,于宫廷礼节多有不知,倘有失礼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他见宫女太监在场,口中说道“自寿宴一别”,故意将上元佳节种种遭遇隐而不提,萧鸣龙、萧狄二人自然也是心照不宣。
萧鸣龙笑道:“龙大哥不必左一句小人,右一句草民,陛下在寿宴之上已经御赐大哥五品太子舍人职衔,再用草民自称,只怕不合时宜了吧。”
龙少阳微微沉吟一下,方道:“臣遵旨。”
“这便是了。”萧鸣龙笑道,“外面天寒地冻,龙大哥冒风雪而来,先喝杯姜茶暖暖身子。”
“谢殿下。”龙少阳道了声谢,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只听萧鸣龙又道:“龙大哥初入朝堂,自有诸多不适,日后来去随心,不必日日来东宫当值应卯。只要情系大齐,一心为公,无论身在东宫,还是萧府,便无分别。”
龙少阳忙躬身谢恩。
三人又说了一阵闲话。
萧鸣龙站起身来,摆了摆手,众宫女太监忙躬身领命。忽然他又把一名太监叫住了,道:“小秋子,你在殿外候着。我有要事要和两位大人商议,任何人不得进来相扰。”那太监忙答应一声,转身退去。
一时间,殿中宫女太监便散个干干净净。